“啊呀！媽呀！”應正果嚇到倒地不起，躲到了禪房的角落里去了。

　　其余四人也紛紛看向金身，竺傲寒的臉色被嚇得蒼白，楊有季的臉鐵青著，周吉吉和龐君俊早就逃到了門外。

　　“你們怎么了？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塊奇怪的木板嗎？果樹，來拉我一把。”白瀟淇背對著金身，想從地道里出來。

　　“你……你……你看你后面……”應正果指著白瀟淇身后正在緩緩起身的金身。

　　“后面怎么了？”白瀟淇轉身，只見金身正在轉動身下的木板，解開卡口。

　　“詐尸啦……”周吉吉和龐君俊在門外喊道，躲得更遠了。

　　“讓金身詐尸，這是真言教搞的鬼嗎？”應正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沒在做夢。

　　“別……別過來。”白瀟淇看著金身從玻璃柜里跳下了地道，向自己慢慢逼近。

　　應正果早已冒死沖到了白瀟淇跟前，雙手一使勁，將她拉了上來。

　　眼看金身就要爬上來了，應正果帶著白瀟淇、竺傲寒和楊有季三人，一同沖出了禪房。

　　“果樹，為什么金身會詐尸啊？”

　　“金身保存完好，甚至連萬源大師的整套運動神經系統都保存了下來。在受到外界的刺激后，金身中殘余的靜電流，就驅使金身詐尸了。真是不可思議。”

　　“我們的突然出現，就是外界的刺激。”白瀟淇一點就通。

　　“解釋得不錯。”周吉吉也開始稱贊應正果了。

　　“去太陽底下，讓它排出多余的靜電。”

　　“對了，是人是鬼，讓他曬曬太陽就知道了。”竺傲寒一拍手道。

　　六個人在院子里圍坐了許久，都沒有發現禪房里有什么動靜。一旁被綁在樹上的秦富，罵罵咧咧地想要松開繩索。

　　“太吵了。本來想用在霍嶸身上的新神通，都還沒來得及用上。那就拿你試試手吧！”應正果向秦富湊了過去，睜大雙眼飛快地轉動著眼珠，大喝一聲：“強禪術！”

　　秦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有個人影晃了一下，那個東西要過來了。”竺傲寒提醒大家。

　　大家提高了筋惕，但又過了許久后，仍舊是沒有了動靜。應正果壯著膽子，將腦袋湊了過去，卻發現金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果樹，不要走進去，危險。”

　　“他好像需要幫助。”應正果走進觀察金身，只見他眼皮和嘴唇微微顫抖。

　　“阿果，別去了。”

　　“看他的樣子，怪可憐的。即使是詐尸，那他身上殘余的，仍舊是萬源大師的神經細胞啊！”

　　只有最仁慈的心，才能抵抗心中最大的恐懼。他隔著僧袍將金身攙扶了起來，戰戰兢兢地朝著火炕走去。

　　金身很輕，是一般成年人體重的一半，瘦得皮包骨頭。手臂細的像是輕輕一掰，就能掰斷。最讓人稱奇的是，金身的關節竟然都是靈活的。全身上下出奇的柔軟，沒有一絲難聞的味道。

　　應正果看向地面，金身的雙腳也跟著節奏在走，像是有意識一樣。

　　“難道……”

　　“謝謝……”金身虛弱地發出了一句溫暖的聲音。

　　“萬源大師？”

　　“嗯！”金身虛弱地回答。

　　應正果連忙將大師扶到火炕躺好，蓋上被子，防止他著涼，四下搜索禪房里能吃的東西。

　　“果樹，你在里面找什么啊？”白瀟淇隔著門，不敢進來。

　　“我們來幫你吧！”竺傲寒和楊有季見過大世面，也走進了禪房。

　　剩下周吉吉和龐君俊在院子里，遠遠地望著。

　　“奇怪，這灶臺的鍋里怎么有一鍋粥？”應正果湊過去聞了聞，發現粥還是新鮮的，只是已經涼掉了。

　　應正果不會用灶臺，便盛了一碗涼粥，給大師端去。

　　“萬源大師，弟子來晚了。”竺傲寒和楊有季確認了大師后，跪拜在火炕前。

　　“嗯。”萬源大師點點頭，慈祥地看著他們倆，接過了應正果手中的碗，將涼粥喝了一口含在嘴中，也向應正果點頭感謝。他閉上了雙眼。

　　“萬源大師，你怎么了？是不是粥太涼啦？”

　　“別……他在冥想，恢復能量。”竺傲寒示意不要驚擾他。

　　應正果看著大師的各個關節，各條經絡都在微微抖動，有種想上前去抓的沖動。

　　“傲寒姐，或許，我可以幫他。”應正果說道。

　　“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白瀟淇看大家情緒平靜，神色恭敬，便也跟到了應正果身后。她看到炕上漆黑的萬源大師，像是一個要吞噬一切黑洞，心提到了嗓子眼。

　　“傲寒姐，就讓果樹試試吧！果樹很厲害的，都學會強禪術了。”

　　竺傲寒想想也是，或許應正果的靈性水平已經超過自己了呢！她便默許了。

　　應正果撩開大師的被子，依次依照經絡的走向，反復搓揉四肢，乃至全身。幾分鐘后，大師的臉色竟然好轉了。看著他漆黑的臉，漸漸恢復了血色，大家也打消了恐懼感。十幾分鐘后，大師起身喝下了整碗涼粥，也能下炕走動了。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啊！”這個蒼老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他轉頭看向應正果，稱贊道：“小伙子，你的手法不錯，讓老僧想起了師弟萬相。”

　　“萬源大師真的還活著？”

　　“萬源大師真的還活著。”周吉吉和龐君俊也尋訊趕來。

　　“原來有這么多客人啊！老僧還以為是風吹得門晃動呢！”萬源大師整理了一下藏袍，打量著六位風塵仆仆的來客。

　　“原來令天望老師是讓我們來找萬源大師。”

　　大家紛紛向萬源大師問好、跪拜。

　　“萬源大師，真沒想到，我可以面對面和你交談。我們來這里，是想救昏迷中的令天望老師。”應正果歡喜地看他身體機能恢復正常，便道明了此行的來意。

　　“哦，要救小望啊！老僧上次見到小望，他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他怎么了？”萬源大師眼前浮現出令天望稚嫩的身影。

　　“他中了壞人的沙林毒氣。現在還在昏迷中……”竺傲寒將令天望在醫院中的狀況，一五一十都告訴你萬源大師。

　　“哈哈哈！原來是怎么回事。看來令天望終于還是學會了涅槃術。”萬源大師摸摸像拂塵一般的白胡子。

　　“涅槃術？就是《脈輪經》中記載的那個高級神通？”

　　“正是。神空沒有學會，神通沒有學會，神明也沒有學會，竟讓令天望給學會了。”

　　“為什么他們智者寺三圣學不會？”

　　“每個人的成長經歷，專業能力不一樣，世上神通有百千種，沒有必要拘泥在一個神通上。”

　　“看來望哥的天賦也不一般咯。那他怎么樣才會醒過來？”

　　“哈哈！涅槃術出自藏密睡夢瑜伽，根據令天望現在的功力，一個月之內，必定醒過來。他已經昏迷了20多天了，等你們回去，就差不多站在門口迎接你們了吧！”

　　“原來如此！”大家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

　　“萬源大師，你在此隱居。用的也是涅槃術嗎？”應正果好奇地問道。

　　“是啊！自老僧編寫《脈輪經》之后，幾十年間，竟然無人能懂其中含義，便按下決心，定要等到讀懂這經書的人。50年前，羅店鎮智者寺被拆除，老僧只能獨自淪落到此長眠。幸好，明心縣朝云寺念舊情，配給老僧一個年輕的小和尚。老僧甚是懷念萬相師弟，便將法號賜予小和尚。前兩個小和尚，都已經熬成了得道高僧，繼承他的第二代萬相去明心縣其他寺廟擔任主持方丈，第三代萬相遠赴印度繼續傳播佛法。到現在，他已經是第四代萬相了。”

　　白瀟淇哆哆嗦嗦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包括四代萬相自燃圓寂的情況，都告訴給了萬源大師。萬源大師表情倒也平靜。他是得道高人，早已看破了生死。

　　“生死輪回，命中有數。”萬源大師發動止心術，大家的心情沒有那么悲傷了。

　　“萬源大師，《脈輪經》的最后一門神通——天言術，除了你之外，有人學會嗎？”應正果問道。

　　“不知道！”

　　“為什么你不知道？天言術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嗎。”

　　“那是你對神通有誤解，所以你沒法學會高級神通，這也是大多數人存在的問題。”

　　“請大師指教。”

　　“《脈輪經》的初級神通需要控制感官，提高感官的專注度；中級神通需要控制意識，進入深度的冥想；高級神通需要掌握大智慧，進入了無比純凈的三摩地至高境界——無余三摩地。達到至高境界的人，會自然進入無色境界。”

　　“哦，我知道了。人在進入無余三摩地之后，會逐步關閉腦部的功能，依次是大腦皮層、動物腦、爬蟲腦。關閉人的各種欲望，宇宙的欲望、社會的欲望、本我的欲望。將能量損耗減到最小，從而進入我們祖先的冬眠狀態，以應對各種極端的環境。這就是涅槃術的本意。”竺傲寒分析得頭頭是道。

　　“不錯。分析得一點不差。老僧很榮幸可以遇見你們。”

　　一切妄想皆出自內心。有人說，人的一輩子，心能跳動多少次，是有定額的，定額用完了，生命也就終止了。偉大的古典瑜伽士們發現了呼吸與心跳的關系，利用控制呼吸的方式，來控制心跳。

　　“萬源大師，那天言術指的是傾聽宇宙的話語嗎？”

　　“對，這是字面意思。”

　　“宇宙怎么會說話？”白瀟淇問道。

　　“對了，就是瑜伽國那款游戲中遇到的種種規則，那就是宇宙告訴我們的事情。”應正果恍然大悟。

　　“也可以這么理解。宇宙的聲音，存在在山河大地之間，社會之中，你我的身上，需要有一個清醒的大腦，去傾聽他、理解他，聽懂他說的話，幫助我們更好的生活。這就是天言術的本意。”萬源大師闡釋道。

　　“就這么簡單？”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說起來總比做起來難。有的人為了修煉神通，拋妻棄子進入深山獨自修行，卻不知被蒙蔽了雙眼，再也沒法練出高級神通；有的人知道了一點理論的皮毛，就以為自己就是大師了，教的永遠都是別人的東西，誤人子弟。”

　　卻在此時，應正果收到了一條沒有顯示來源的手機信息：“師父，聽說你找到了萬源大師，也不和徒弟我好好分享？”

　　“項杰亦，他的意識體還在？”應正果喊道。

　　“麻煩了，說明他搶在瑜伽國游戲被格式化前，在其他服務器上復制了自己的意識體。現在，他已經脫離了封印的束縛，可以在計算機網絡中，無限復制自己的意識體。”竺傲寒驚恐地分析道。

　　“萬源大師，從未來穿越過來的項杰亦，該怎么破？”

　　“哈哈哈！神空是老僧的徒弟，令天望是神空的徒弟，你是令天望的徒弟，項杰亦又是你的徒弟。這是五世同堂啊！這剛好是一個輪回。”

　　“不是只有生死才會有輪回嗎？項杰亦未生，為什么要輪回？”

　　“生物的輪回很簡單，生物個體長到成年后，便會生下自己的后代，將自己的生活經驗，傳授給后代。后代繼承了前代的基因、外表、經驗，拋棄了一些沒必要保留的東西，便是完成了輪回轉世。”

　　“為什么輪回指的不是死后投胎轉世？”

　　“死后投胎只是一個古代的善意謊言，用來限制自私自利的惡人，約束生前的行為舉止。我們現在已經搞清楚，惡人會將惡習傳來下一代，總會在子孫后代中爆發出來。”

　　“一個人死后，意識真的就消失了嗎？不會再投胎轉世了嗎？”

　　“是的。每個人的意識體，都是宇宙隨機事件的產物。人的意識脫離了身體，也就一并消失了。消失后，就也成為了宇宙的一部分。這就是為什么存在迷信的原因。因為迷信可以為沒有開悟、沒有看破生死、沒有看透輪回的人們，帶來活下去的希望。”

　　“我們的意識體可以儲存在電腦里，無限復印，實現永生。就像項杰亦那樣。”

　　“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電腦中的意識體，只是一個個數據組成的機器人。”

　　“為什么竺傲寒身體里，藏了十八位高僧的意識體？”

　　“那只是她我相的體現。老僧聽小望說過她的事情。她得的是人格分裂，一種應激型的精神現象。她將大量的時間，用在思考智者寺歷任高僧的事情上，在熟讀這些高僧的經歷和名言后，自然而然產生了十八種意識。過度研究佛學，成了她的業障，使得她在靈性修行的道路上止步不前。現在，你的修為都快超過她了。”

　　竺傲寒紅著臉低著頭。萬源大師說得一句都沒錯。

　　“怎么治我老婆？”楊有季也湊了進來。

　　“看緣分吧！緣分到了，病就好了。這是心病，得靠自己心態調整。”

　　“萬源大師，原來你什么都知道啦！”

　　“何止。老僧要告訴你們，項杰亦就是老僧請來的。”

　　“啊！這是怎么回事？”

　　“早年，老僧通過天言術，預知人類會經歷一場浩劫，一直想通過某種方式，善意地提醒人們。后來，老僧培養的第三代萬相在印度傳揚佛法期間，遇到了一位和《脈輪經》頗有淵源的計算機專家，在他那了解到，人類的科技竟然已經那么發達了，可以在看不見摸不著的網絡上共享信息。三代萬相就將老僧的這個想法告訴了他。他根據老僧的想法，寫出了瑜伽國這款游戲，模擬出無色境界，并將項杰亦的意識體也注入其中。”

　　“原來，瑜伽國是大師設計的，用來告訴大家這些事情的。”

　　“提早暴露這個社會存在的問題，幫助大家研究下一步的發展思路。”

　　“為什么瑜伽國中的意識體叫項杰亦，而且還是我的徒弟？”

　　“老僧曾經用先知術推出一個預言。羅店鎮會出現一位臉上長有三顆痣的男子，陷入鬼谷局，尋求《脈輪經》，做出一件拯救全世界的大事。你的臉上已經有兩顆痣了，還沒有得到第三顆痣。你是被選中的人，今后必定會遇到這么一位徒弟。這個項杰亦，代表著宇宙的意識。至于叫什么名字，只是一個符號罷了。”

　　“我的徒弟為什么要和我作對？”

　　“因為你還沒有資格做他的師父，等你有資格做他師父的時候，他自然會聽你的話，這場浩劫也會因此平息。”

　　“那就是說，真言教的這場浩劫，都是萬源大師設計的？”周吉吉問道。

　　“本意是這樣的，但是現在的形勢，看來是有所失控了。”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請萬源大師指條明路。”

　　“哈哈哈！老僧能教的，就只有這些了。”

　　“你是說，你也不知道怎么樣去對付這場浩劫？”

　　“老僧只是布局者。你，應正果才是破局的關鍵。”萬源大師吃力地搖搖頭，掐指一算說道：“下有一幫人上來了，你們趕緊走吧！”

　　“什么人？”眾人大驚，不知來者善惡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