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無人煙的荒山上,不會有人發現兩個女孩兒手牽手直奔一塊大石頭迎面撞了上去,身影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
神石殿下的某處,夜雨川每日都會來的地方,也是蕭毓離開的地方。今日因為回了趟雨啼石所以來的晚了一些,光都已經散去了。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石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來的晚了些的原因,心里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向前的腳步突然一頓,夜雨川看向黑暗的角落。幽幽地道:
“出來吧,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角落里冒出個小腦袋,看見夜雨川便瞬間掛起了討好地笑容,一邊猶猶豫豫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
夜雨川道:“你還真是找了一個訊鳥都到了的地方。”
女孩兒低著頭,雙手攪著手指。
“雨川哥,我要是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這里了,你信嗎?”
夜雨川無奈道:“安暖,你已經十三歲了,不能再無理取鬧了。”
安暖氣鼓鼓地道:“我沒有。”
“走吧,回去了。”夜雨川轉身走了兩步停下了,安暖趕緊跟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問道:“雨川哥,咱們回哪去?”
夜雨川毫不留情地甩了兩個字:“溫家。”
安暖一聽,立馬別扭道:“我不回!”
夜雨川沒有應她,腳步都沒停一下。
“啊!”安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加快幾步到夜雨川身邊。
“雨川哥,我跟你說,我剛才看見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就是后面…”
安暖回手指著后面的石壁道:
“那面墻會發光,還跑出來兩個奇裝異服的人,我嚇的趕緊躲了起來。”
夜雨川忽地停住,安暖以為他不信,便又道:“真的,我沒騙你。她們還在這里安插了眼線,冒出好幾個人對她們行禮。咱們是不是得快讓傳音哥的訓鳥找找啊!萬一是像冷刃一樣的壞人怎么辦!”
夜雨川有些不確定地道:“你看清那兩人的樣貌了嗎?”
“怕被發現我躲的可遠呢,不過有一個人的頭發跟蕭毓姐頭發的顏色很像……”說到這里,安暖腦海里突然靈光一現,聲調突然升了好幾個度:
“是蕭毓姐嗎?雨川哥,是不是蕭毓姐回來了?!”
“徹,把安暖送回溫家。”
夜雨川話音剛落,安暖身旁突然多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我不回!我不回!”小丫頭被冷徹扯著后頸蹬腿兒叫嚷著,一抬頭夜雨川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
一刻鐘前。
“這是……神石殿下面。他竟沒告訴我。”
蕭毓驚訝地看著熟悉的四周,當時她被傳音推下來之后,可是和夜雨川在這里呆過的。
四周突然出現了六個身影,他們站在光的的邊緣,對著蕭毓抬手行禮。
蕭毓驚道:“你們……該不會一直守到這里吧!”蕭毓心里涌上一陣暖意和說出上來的酸楚,剛要沖上去擁抱大家,幾位忠心耿耿的暗影,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
蕭毓一頓。
你們幾個意思?
嫌棄我?
剛要上前數落他們,手臂卻突然被拉住了。
“小毓…”
身后的光亮消失,黑暗中,左落落緊緊拉著蕭毓。
蕭毓忙掏出陽火石,道:“別害怕,他們都是陪我患難與共的親人。”
那石頭的光亮映在左落落的瞳孔中,腦海里一道藍光閃過,拉著蕭毓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蕭毓緊張道:“落落,你怎么了?”
卻見左落落瞬間淚流滿面,帶著哭腔道:“我的孩子……小毓,那是我的孩子。”
“你們真的有孩子了?!你想起來了?”
蕭毓一邊幫左落落擦著眼淚一邊道:
“別哭,我陪你去她。”
左落落胡亂地抹了把眼淚,搖頭道:“我自己去。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我只看看她,我們便一起回去。”
兩人匆忙地約定了時間和地點,從神石殿出來就分開了。
分開之前蕭毓只使了個眼色,兩名黑影便跟著左落落的方向閃進黑暗里。
蕭毓戴上斗篷的帽子,接過冷一遞過來的戒指帶上,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然而走了大概半個時辰,蕭毓看著眼前的分岔路,若有所思地道:
“冷一……我是不是迷路了。”
她左右看了兩眼,不見誰出來給她指路,卻突然感覺身后多了一人,剛想回頭便陷進一個不算溫暖的懷抱。
“是你回來了對嗎?”
那熟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不確認。環抱著她的手臂卻在慢慢地收緊。
“吧嗒!”一滴眼淚掉了下來,蕭毓撇嘴道:“可真是的。”
曾經受了再重的傷都沒哭過,怎么一碰上他,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淚都不受控制。
身后的人將臉埋在她的脖頸,在她耳邊喃喃地道:“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誰叫你趁我昏迷將我送走的。”
蕭毓話里盡是委屈,扒開腰上的手臂,轉過身,望向這個本以為夢里才得見的人。
“我猜得到你是為了我心口的傷,可說好不欺瞞的呢?你是不是又給我用一念間了?”
夜雨川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道:“改良過的。”
“是哈!還是改良過的,還給我加了其他的記憶呢,不虧是藥師之首,厲害喲!”
蕭毓看著眼前的人,他好像比從前憔悴了許多,于是心疼地拍打了一下夜雨川的手臂,也輕的跟撫摸似的。
手瞬間被夜雨川攥進手心,蕭毓也任由他攥著,繼續委屈地說道:
“萬一我真忘了你怎么辦?永遠不來找你怎么辦?你后不后悔?”
夜雨川攬在蕭毓腰上的手微微收緊,貼近她道:“雨啼石解百毒,我知道你想起來一定會來找我。”
“雨啼石?”
蕭毓靈光一現,摸出懷里那塊看起來普通的陽火石,狐疑地道:“不會是這塊吧!”
看著眼前他日夜思念的人,夜雨川嘴角上揚,附身親了下去,將蕭毓將出口的疑問一并吞進嘴里。
“咳咳咳……”
一個飽含思念的長吻,被一陣輕咳聲打斷。夜雨川不耐煩地離開蕭毓的唇瓣,將她摟緊在懷里用斗篷遮住,而抬起的眼神,幾乎能射出刀子。
“對不起,怪我出現的不是時候,打擾二位了,我這就先退下了。”
傳音說著轉身卻不是真的要走。
“走什么走,你把我推下去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蕭毓扯開斗篷從夜雨川懷里扭過頭看著傳音,夜雨川忙要將她的帽子帶上,蕭毓隨口道:
“不用帶,他又不是沒見過。”
傳音張開的嘴,沒等攔,蕭毓就把話說完了,他只好微笑著悄咪咪地退后。
在夜雨川的眼神下,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千百回了。
于是趕緊接著上一句道:“這么久的事情了,你也太記仇了。當時冷刃突然來了,我其實是為了救你,再說雨川不是在下面等著接你么。”
蕭毓才不信,氣惱地道:“接個鬼,我差點沒摔死。”
想當初。蕭毓在錯愕中下墜,慌張中抬手一縷白絲射出,黑暗中纏繞在一根石柱上,她下墜的身體一頓,朝柱子晃去。盡管她側身盡量蜷縮,還是沒能避免重重地撞在了石柱上。
當時四下一篇漆黑,穩住身體后她空閑的手掏出懷里的那塊她以為是陽火石的雨啼石。有了光亮,她才看清,實際她距離地面也就兩米來高的距離,稍晚一點,她就直接摔在地上了,以她那小身板,估計不斷氣也得摔個半死。不禁又在心里罵了句傳音。
“雨川你怎么回事兒?這點默契都沒有。”傳音轉頭就把過錯賴到了夜雨川身上。
“默契?”蕭毓驚道:“敢情你倆全靠蒙唄。”
傳音不好意思地道:“倒也不全是。”
當時溫家燃坑出事,他便覺查到不對之處,借此鼓起勇氣與夜雨川坦白了自己的事,然而剛好夜雨川也察覺到冷刃有問題。
但是還來不及商量具體如何探出冷刃的真正目的的時候,神石殿便炸了。
這其中變數太多,比如傳音情急將蕭毓推下去,比如老城主的死,比如差點讓夜曦霧把安暖抓去。最終緊急關頭都逢兇化吉,還順利救出了被囚禁的冷痕,當真是靠著兩人相處多年的默契和信任了。
傳音道:“其實那個深度摔不死人的。”
“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蕭毓伸手就要去打傳音,奈何被夜雨川緊緊地抱著,只能看傳音在那得意地整理著衣服。蕭毓輕輕一按手上的戒指,一縷白絲射出,瞬間將傳音纏住。
傳音蹦跶著叫道:“夜雨川你能不能管管她,三年不見,她越發的蠻橫不講理了。”
蕭毓看向傳音身后眼睛一亮,說笑似的道:“傳音,你往邊上蹦一蹦。”
傳音以為蕭毓拿他當猴耍,本來還蹦跶著,蕭毓這么一說,他倒是站著不動了。只聽后面轉來一聲“主人!”
下一秒傳音感覺后腦一痛,一只頭頂帶一點紅毛的白鳥哐當一下撞在了傳音的后腦勺上,一下子鳥和人都給撞懵了。
“咦~”
蕭毓咧著嘴,光看著都覺得疼,但又忍不住想笑,趕緊按了戒指把絲線收了。
“讓你往邊上蹦一蹦,你還不聽。”
她伸手接住搖晃著飛過來的傻鳥,一邊幫它捋順頭頂撞炸的毛,一邊好笑地道:“這傻鳥真是什么通神鳥?丹珠雀?”
傳音摸了摸自己后腦新鼓的大包,沒好氣地道:“它頭頂這撮毛確實赤中帶金,照理說不會有錯,但就它這傻樣,即便它真是丹珠雀,也是最傻的那只,要不就是古圣書記載有錯。”
“哈哈哈哈……”蕭毓止不住一陣笑。
……
幾日后。
蕭毓趴在小煤球的身上,一邊捋順著小煤球油黑的毛,一邊看著夜雨川在燃爐前填火,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漸漸僵在了臉上。
“夜雨川……”她突然起身跑過去從后面抱住他。
夜雨川將燃爐合上,輕輕撫摸著她的手,溫柔地道:“怎么了?”
蕭毓像犯錯的孩子一樣小聲道:“我跟我爸媽說我出來玩幾天,雖然這里三年那里才過一個多月,可是最多幾個月后,我還是要回去的,我不想瞞你,也不想和你分開,但是……”
夜雨川輕聲道:“所以你要丟下我嗎?”
“我也不想啊!“蕭毓說話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也舍不得走,我想留在這里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能怎么辦?我不能活那么自私,我不能讓他們再失去一次女兒。怎么辦?我會很想很想很想你,我會想你想到死。”
夜雨川語氣平淡地道:“那給你顆藥丸,忘了我和雨夜城。”
“我不要~你敢!”蕭毓氣惱地打了一下夜雨川的后背。
夜雨川轉過身將她抱住。
“要不你時常回來看我。”
“不行,我一個月回來一次,你就過了三年,我一年回來一次,那就是36年啊!萬一哪次我回來你娶了別人,孩子都跟我一般大了呢?萬一……我不能看著你老去。”
蕭毓把臉埋在夜雨川懷里想著便哭了起來。
“那怎么辦?”夜雨川捧起蕭毓的臉,輕輕幫她擦著眼淚,一臉寵溺地道:“要不帶上我?”
蕭毓難以置信地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夜雨川,愣了片刻才,還是不敢相信地道:“你……你說真的?和我一起走?那雨夜城怎么辦?”
火光映在夜雨川黑色的瞳孔里,如夜空中的星火。
夜雨川想了想道:“傳音其實也該姓夜的。”
蕭毓表示懷疑。
“傳音?讓他做城主當真可以?”
夜雨川故意逗她道:“不然呢?”
蕭毓抹了把眼淚,違心地道:“仔細想想,傳音當城主再合適不過了,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了。”
夜雨川笑著將蕭毓摟緊。
他從前一個人習慣了,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和冷雨。不管身處何處,不管做什么事情,仿佛都只是為了活著。
而有了她,才有了活著的意義。
蕭毓靠在夜雨川的懷里,喃喃地道:“我和落落說好了,我還可以在這里呆上幾個月。我想回雨啼石看望爺爺們,不知道雨雀跟爺爺們學的怎么樣了?”
“我還想再去趟風笑石,荼靈是不是早就醫好了,我得跟荼靈好好道別。還有溫溫和安暖。”
“對了也不知道小壯在溫家呆的如何……這么一想,我在這里還真認識了不少人。”
“唉?冷徹呢?若是你真同我走,我們把冷徹也帶著吧,他是你的暗影,也是我的冷二呢。再帶些晶石回去!可以賣錢給你們買最好的防曬,話說我是不是就要發財啦!發財了不如把冷一他們都帶上吧……”
“夜雨川……我不想自私的讓你拋下整個雨夜城。可是我又無法留下……我好像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不想離開你……”
夜雨川微笑的看著蕭毓眼里還含著淚,嘴里卻說個不停,幸福好像突然就變的很具象。她的到來本就是照進夜雨川生命中的一束光,驅散了蔓延整個雨夜城的孤寂。所以他甘愿放棄一切逐光而去。

六月一晴
要一個好的結局,就總得有一人做出犧牲。我忘了夜雨川是否對蕭毓說過我愛你,但他愿意為他的光犧牲掉曾經擁有的一切。一切從新開始,前路陽光明媚。再見蕭毓,再見夜雨川。 有些故事沒講全,有時間的話,我想還會更一下左落落的番外,或者夜晰霧的番外,但我最近有點累,過段時間吧。荼靈的可能要講就太長了,目前不打算。 我在自言自語些什么呀,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