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推開大門,走進客廳時,他看見于詩言正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沙發又厚又軟又大,越發顯得于詩言瘦削。
她臉上永遠沒有化妝品。
是不是因為沒有化妝品而顯得她格外地蒼白?她的頭發還是直直地垂在肩上,黑白分明的眼中跳躍著一些問號,問號的背后,似乎還有著些什么?是什么呢?顧凌竟看不明白。
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來,定定地凝視著她,什么話都不說。
她迎著他的視線,眼光變得柔和,更柔和,唇邊露出溫柔的微笑。她也不出聲,她明知他去哪兒,明知他去做什么,卻是不問。
她是善解人意的,若是顧凌不愿講的結果,她又何必問呢?
“來,起來!”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拖著她站起來。
“去哪里?”她邊走邊問。“至少得讓我知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于嘉祐打開自己的房門,望著他們。
顧凌放開于詩言的手,走到于嘉祐面前。
他蹲下身體,視線與他平視,笑著說:“嘉祐,顧凌叔叔要和姑姑結婚了,你是不是該換一個稱呼了。”
于嘉祐兩眼閃著亮光,興奮地跳起來,大叫:“姑父!姑父!”
顧凌拍拍他的腦袋,“這個稱呼甚好!甚得吾心。”
于嘉祐手舞足蹈地邊跳邊說,“你們結婚時,我要請假,休學一天!”
“批準!”顧凌爽快地說。
“好嘞!我學習去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于嘉祐調皮地說。
“淘氣!給你一個榧子吃。”顧凌屈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他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于嘉祐摸摸被顧凌彈到的地方,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怪聲叫道:“姑父不發紅包,還打人。”說完,飛快地回房間去了。
顧凌哈哈笑,于嘉祐的這幾聲“姑父”叫得他心里像被烙鐵熨過一樣舒服。
他牽著于詩言的手來到臥房,將房門鎖好。
“我愛你,詩言。”他吻她面頰。
“顧凌,不要這么沖動,有些事是急不來的,我愿意等。”于詩言急切地說。
“相信我!”顧凌熾熱的眸子凝視著她。“小悅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我們可以結婚了。”
結婚?!于詩言睜大了驚喜的眸子,她沒有聽錯嗎?!顧凌可以和她結婚?
“顧凌——”于詩言聲音發顫,她實在不相信這是真的。
“我們要結婚了。”顧凌緊緊地摟著于詩言的肩,鄭重地、肯定地大聲說:“我希望越快越好。”
“你是說結婚?”于詩言驚喜地問。這個消息來得突然,昨天莫舒悅還發了瘋似地四處找他。
“是的,結婚,正正式式的!”顧凌再說。“我剛和莫舒悅簽字離婚。”
“顧凌——”于詩言不能置信地叫起來,喜悅的眼淚不聽指揮,不受控制地泛濫了。“是真的?我不是做夢吧?”
不論時代怎么改變,婚姻仍該是神圣的。
不論時代怎么進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最大的尊重——仍是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似乎一切都雨過天晴,重見陽光了,不是嗎?看小說時,于詩言不喜歡一個俗氣的大團圓結局,然而人生畢竟不是小說,幸福和俗氣,還需要選擇嗎?
顧凌,這惟一得到她全部感情的男人,終于成為她的丈夫,她的終身伴侶。雖然他們已經同居,已經形同夫婦,但聽見結婚兩個字,心中依然莫名興奮。
或者“結婚”兩個字原有其本身的力量吧!
顧凌凝望她。這些天她瘦多了,也蒼白得很,她心中的重壓不比他輕。
“明天送嘉祐上學后,我陪你回一趟新明市,你得把你要結婚的消息告訴你的父母。”
“顧凌,謝謝你!”于詩言淚水止不住。
她終于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有愛自己,自己也愛的丈夫了。
“莫舒悅怎么會同意簽字了?”開心之余,她對莫舒悅一夜之間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有疑問。
“或者想通了,”他內心也在懷疑,卻不便講出來,莫舒悅這個字實在簽得太爽快。“你說得對,小悅的內心原是善良的。”
“她說了些什么話嗎?”靠在他肩頭,她只覺得滿足,只覺得安適,能和相愛的人并肩齊步走向永恒的道路,該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吧?
“沒有,”他思索說,一句話沖口而出,想停止也來不及。“我謝謝她,她說‘不必謝,也不希望有恨。’”
于詩言呆怔一下,“不必謝,也不希望有恨,她是這么講的嗎?”她微微皺眉。“什么意思呢?”
“沒有什么特別意思吧?”顧凌不安了。“反正她已經簽了字,不容她反悔。”
“不,我在想,她的改變為什么這么大?這么快?昨天——”于詩言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也許就是昨夜想通的,”顧凌拼命往好的方面想。“為難我們,豈不等于為難自己?”
于詩言搖搖頭,再搖搖頭。
“是不是有很苛刻的條件?”她問。
“不,完全沒有,我把海天雅居的那套獨棟房子給她,她也拒絕,贍養費也只拿到她要再婚之時。”顧凌一口氣說。
他原是個思想細密,分析力強的人,也許是太高興,太開心了吧?他竟沒有懷疑到有些不對。
“顧凌,我擔心——”
“別擔心,她簽的字絕對有效,有律師在場的。”顧凌極快地打斷她的話。“為什么不想想我們以后呢?”
真的!他自由了,能和她結婚了,為什么她沒有想像中的狂喜?她是那樣全心全意地愛他,為什么?
“詩言,今天,我查到在網上散播流言的幕后者了。”顧凌說。
“誰?”于詩言心中很緊張,她一直懷疑是何凝。可是,以何凝的身份和智謀,又不是屑于耍這種小手段的人。
“是莫舒彥。”
于詩言吁出一口氣,是了,兄妹情深。
聯想到上次莫舒彥打傷顧凌,還有上次,莫舒悅割腕入院一事,對他們三人之間愛恨糾纏清楚的只有莫舒彥。
“顧凌,不要怨怪他,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妹妹。”
“詩言,我知道。我擔心你心里委屈,畢竟,網上對你的評論那么惡毒。”
“顧凌,沒關系的,謠言止于智者。時間能證明一切。”
哪本書上說的?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夸,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