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御辰靜靜地看了她一會，道：“還是和從前一般稱呼我便好。”

　　“可是我......”沐錦低下了頭。

　　她心中有愧。

　　“她不怪你，”樓御辰的語調很平靜，“她讓我們也不要怪你，還讓我照顧好你。”

　　“是我對不住她。”眼淚大滴大滴地從沐錦眼里流下來。

　　一方手帕懸到她眼前。

　　“別哭了，若是她看見，該說我沒有照顧好你了。”

　　沐錦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聲音仍是哽咽的，“謝謝哥哥。”

　　樓御辰丟給她一瓶丹藥。

　　“此處的封印是你設的？”

　　“是，九千年前滄瀾從幻靈逃逸，我便追到此處將他封印，自己也耗盡力量陷入沉睡。前不久，察覺到阿姐的力量，我才從沉睡中醒過來。”

　　沐錦吃下丹藥，就著藥力緩慢恢復。

　　沉睡期間恢復的一丁點元力，又因為封印滄瀾消耗得一干二凈。

　　“你見過她了？”

　　樓御辰望向不遠處，兩道人影正飛快地靠近。

　　“見過。”沐錦點點頭，“哥哥，阿姐怎會變成凡人？”

　　只要神魂不散，阿姐轉生后，應當還是神族才對。

　　“此事日后再向你解釋，有人來了。”

　　星漓與鹿靈蕭一前一后到達沼澤上空。

　　星漓懶懶地抱著雙臂，看著下方已恢復平靜的沼澤。

　　“看樣子我來晚了。”

　　鹿靈蕭則將目光落在沐錦身上，眸子微微睜大，“瓏玉帝姬。”

　　瓏玉帝姬？

　　星漓眸子微瞇。

　　那位傳聞中神族溫婉動人的小帝姬？

　　這個丫頭先前對他說的話他可還記著呢，哪有半分溫婉動人？果然傳聞不可盡信。

　　沐錦對鹿靈蕭頷首。

　　“你便是靈鹿族的后人吧？”

　　九千年前山河結界被破壞，靈鹿一族意外來到紅塵域，她封印滄瀾時，靈鹿族幫了不少忙。

　　“請帝姬救一救靈鹿族。”鹿靈蕭對沐錦行了一個大禮。

　　沐錦眉頭微皺，“發生了何事？”

　　以靈鹿族的實力，可以輕松稱霸整個紅塵域，為何會需要她救？

　　樓御辰面色微沉，“他身上有滄瀾的詛咒。”

　　“詛咒？我沉睡前，滄瀾分明已經被.......”

　　沐錦一頓，她當年與滄瀾大戰一場，封印他時神力已不足一半，后來還是借了靈鹿族的力才勉強完成封印，該不會......

　　鹿靈蕭道：“帝姬陷入沉睡后，滄瀾借助封印的薄弱處放出一縷神魂，對我靈鹿族下了詛咒。”

　　九千年來，他們一族日日夜夜被詛咒折磨。

　　如今帝姬再現，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一族的詛咒可以解除？

　　沐錦握起拳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咬牙切齒道：“滄瀾這個卑鄙小人！”

　　她頓了頓，又看向鹿靈蕭，“對不住，你們一族的詛咒，我無能為力。”

　　對于靈鹿族，她一直心懷感激，但滄瀾修習的是神族禁術，能破解他禁術的人，在天下間，只有三個。

　　九千年過去，雪無大祭司應早已隕落，剩下的兩人，一個是夙衡兄長，一個便是她的阿姐。

　　但兄長不可能來此，而阿姐，如今也已淪為凡人。

　　鹿靈蕭的眼里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

　　連帝姬也沒有辦法，難道他們一族，注定得不到救贖？

　　星漓拍了拍鹿靈蕭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

　　“帝姬可還有別的解決之法？”

　　樓御辰淡淡出聲：“有一個人可解靈鹿族的詛咒，三年之后，我會將他帶到鹿幽島。”

　　沐錦以為他說的是錦月，道：“三年是否太過勉強？”

　　短短三年，怎么夠阿姐恢復全部的力量？

　　樓御辰知道沐錦的意思，搖了搖頭，“不勉強，我所說的是另一個人。”

　　夙衡兄長？

　　她探查過，幻靈與紅塵之間的結界已被修補，雖不及從前，但也不會讓人輕易通過，兄長該如何來此？

　　沐錦心中疑惑，面上卻不顯分毫，沒有再問。

　　兄長身為神族帝君，行跡關乎整個神族安危，不可輕易讓外人知曉。

　　“那便有勞蘭澤王了，本尊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星漓散漫一笑，拉著尚處于呆愣狀態的鹿靈蕭離開了。

　　見二人走遠，沐錦才問：“哥哥方才說的可是我兄長？”

　　樓御辰點頭，“他如今在紅塵域。”

　　“兄長身為神族帝君，怎能輕易到紅塵域，神族那些上神沒有反對？”

　　以往，那些上神可看兄長看得很緊，生怕他們尊貴的帝君發生什么意外，這次怎么這般好說話？

　　樓御辰沉默片刻，才輕聲道：“錦初，夙衡，早已不是神族帝君了。”

　　他的目光中有悲切，也有一些憐憫。

　　沐錦的心幾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發生了何事？”

　　“九千年前，他主動獻祭輪回玉，淪為器靈。”

　　“器靈？”沐錦的淚幾乎是立馬就涌了上來。

　　她的兄長，可是神族最尊貴的天衡帝君，竟淪為了器靈？

　　說到底，都是她的錯，是她信錯了人，引狼入室。

　　九千年前的山河之戰，荒蕪之地血流漂杵，伏尸百萬。

　　她的罪孽，一生都洗不清了。

　　“你不必太自責，我們都不怪你。”

　　他們也沒有想到，滄瀾那樣忠厚溫良的一個人，竟然會包藏禍心，修習禁術。

　　沐錦沒有接話，只是怔怔地看著沼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許久，她才問：“如今的神族大祭司是誰？”

　　“仍是雪無。”

　　聽到夙衡淪為器靈的消息后，再聽到雪無仍是神族大祭司，沐錦已沒有那么震驚了，她平靜地問：“為何？”

　　樓御辰有問必答：“我只知他與星盤做了交換，別的，我也不甚清楚。”

　　神族大祭司執掌星辰命盤，可窺天命，他也看不透雪無想做什么。

　　“雪無是兄長最信任的人，想必是兄長對他交代了些什么，他才會如此。”

　　雪無是兄長救回來的，并且兄長還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他一向對兄長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除了兄長，她想不出有別的什么理由能讓雪無不惜與星盤做出交換。

　　他身為大祭司，本就為天道所不容，再與星盤做出交換，還不知要付出什么代價。

　　山河之戰，誤了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