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2
姚囙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睨著跪在跟前的女子,心中郁悶不已。她只是來趟凡間了結一段因果而已,為何接二連三奇奇怪怪的事,都撞到她跟前來,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熱心腸的神,現在雖有了些七情六欲,卻也絕非就此變成熱心腸的妖了!
再說這生魂一看就是自己離體的,一直跟在那喚做顧之謹的男子身側,必定是因那男子是她心中執(zhí)念,再看她身上穿的薄衫...顯然離魂已有半年之久,看著亦非大富之家。
亂世之中誰知曉,她的肉身還在不在?
望著榻前執(zhí)著的生魂,姚囙心頭無奈妥協(xié)道:“可還記得家住何處,因何事離體?”
既非害人助一把倒也并非不可
全當圖耳根子早日清凈了
姜圓圓抬眸茫然的搖頭
“可記得為何跟著顧之謹?”
思索片刻,姜圓圓仍是搖頭不知,猶疑幾息才道“跟著顧之謹心中歡喜。”
姚囙忍不住心中腹誹,一問三不知。她又不會尋根溯源的術法,更不可能去搜魂!
這如何幫?
想了想,她面色佯裝平常道“即如此,且先看看顧之謹,識不識得你再說罷。”
聽見榻上之人愿意相助,生魂激動異常,叩首道:“多謝女郎”
姚囙頷首掀唇:”出去吧。”
姜圓圓歡喜起身,她跟著顧之謹已有半年之久,不記的為何跟著他,不記得為何成了如今的模樣。現在終于有機會知曉自己的身世,或許還能讓顧之謹瞧見她。
甚至還可以期盼,能以活人的身體,隨在顧之謹身側。。。
倘若有朝一日能得憶往昔,恢復人身
定要好好報答,女郎再造之恩
一個時辰后,姚囙下了閣樓見江姬的護衛(wèi),已在整理行裝。邁步行至他們跟前微笑道:“江之謹何在。”
護衛(wèi)們個個詫異側目,顧之謹聽有人喚他便上前拱手道:“顧之謹在此,女郎何事喚我?”
看了看故作忙碌,豎起耳朵聽的護衛(wèi)們,姚囙莞爾一笑:“借一步說話。”
領著人入了“歇腳”后院無人處,姚囙轉眸看了看跟在顧之謹身邊的生魂,隨后正眼打量跟前高出她兩個頭的男子,眉目干凈,鼻高唇正一副好相貌,看著倒是個值得托付之人。她暗自點頭開口便問道:“可識得一喚做姜圓圓的女子?”
男子愣了恍惚片刻方道:“乃是在下發(fā)小,不知女郎有何事尋她?”
點頭看向激動的生魂,姚囙又問“她可還好?”
顧之謹垂眸低喃:“圓圓..已逝半年。”
他自幼與姜圓圓青梅竹馬,雖未談及婚嫁,二人卻已是心照不宣,往后要攜手共度余生。轉折就在半年前暑末,一日他接到家訊,說圓圓莫名昏厥幾日未醒。待他從外頭趕回東京城,圓圓卻已下葬半月有余.
他追問良久才得知,她是掉下了塘導致昏迷不醒。而后城池被圍困,緊接著便是匈奴入城四處搶奪。
姜家趕著遷移,見圓圓氣息微弱直接下了葬。他心中怨恨姜家無情,又怨恨自己未守著她身邊致使二人天人永隔,如今突然被提起心中仍是陣陣抽痛。
見男子瞬間黯然的面色,姚囙微嘆。亂世之中活人尚且無法顧及,何況是昏迷不醒的人。她看了看一人一魂,側眸接住飄落的雪花啟唇:
“她一直在你身側。”
男子抬眸疑道“什么?”
“這半年她一直在你身邊,說..跟著你她很歡喜。”
顧之謹先是茫然而后恍然,他眼眶迅速泛紅顫聲道:“此時..她..在這?”
“恩,在你左手邊挨著。”姚囙點頭
轉身朝向他左手方向,顧之謹目光悲戚顫聲喚道“圓圓。”隨后又側眸看向姚囙:“不知女郎可有法子,叫我二人相見?”
生魂倚在男子懷中,抿唇羞澀的笑
可惜男子毫無所覺
姚囙目光憐憫搖頭道“無,不過我看姜圓圓仍是生魂,若有新鮮適合的尸首讓她附體,或許能復生也未可知。”
男子怔愣過后就是激動拱手道:“在下有一冒昧請求,望女郎能暫時與我等隨行,倘若女郎能助圓圓復生,往后在下任女郎差遣!”
尸體好找,但青年在室女還要適合圓圓附體,這就有些難了。
也不知有何禁忌沒有
姚囙眸色微滯,她不過是嫌耳根子旁嘈雜,怎么轉到她要隨行了?
她在此處住著挺舒坦的!
“顧之謹啟程了!”
外頭傳來呼聲,顧之謹見姚囙仍不點頭,他沒有時間耗下去屈膝便想跪下,他這輩子跪過高堂與大王,為了圓圓再跪一回女子又何妨。
見顧之謹要與她下跪,又見姜圓圓可憐巴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姚囙額角微抽。
這是賴上她了!得!
好人做到底,遇上便是緣。
攔下男子下跪的動作掀唇“勿跪,答應你!”
前一句是對顧之謹說的,后一句卻是對姜圓圓說的。
姜圓圓笑著與她行禮道謝。姚囙擺手道“我得晚兩日,我徒兒還未歸來,你們在襄陽城內待我便好。”
襄陽城她還是知曉的,離的不遠。再則問問辛娘與言郎君也行的,聽說襄陽附近一直在發(fā)洪澇,也不知過去了沒有。
聽她答應了,顧之謹眉目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聽外頭已經催了幾遍拱手微笑道“多謝女郎厚恩,之謹在襄陽城門恭候。”
姚囙頷首
待男子走后她未急著回室內,仰目望向不斷飄落的雪花,目光由遠及近,凝視墻角處一株開放的梅花輕笑。倘若此次真見著慧塵,她又有什么好怕的,順其自然便是。
想通后她翹唇踏出了逆旅。
來到歸云鎮(zhèn)后山林中,見無極已經從入定中醒來,觀他氣息已是成功納氣入體了,姚囙滿意的點頭“既已醒來,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我們去襄陽城。”摸了摸蹭到腳邊的小腦袋瓜子,她取出兩盒數百年的靈芝帽,遞給小精怪。
她別的沒有,這些是真的挺多的!
看著行至跟前的赤腳,無極抬眸激動道:“師尊我引氣入體了!”
見徒弟激動的面色緋紅雙眼濕潤,姚囙莞爾一笑鼓勵道:“你資質不錯,只要定心必有所成”說罷示意他起身
小徒弟抖落一身積雪,滿面笑容的與小精怪道別,快步追上了師尊的腳步。
他本就是貧寒出身,阿翁阿母在他年幼之時便已過世,他靠著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雖因年紀小被大齡混子欺負,但挨餓受凍時,亦是他們的阿翁阿母緊下口糧,幫他渡過來的。滿村恩人被屠,唯他運氣好遇上了師尊。
他深知自己要變強,他要在這亂世活下去,武有所成。為了自己也為了他落花村二百六十八口人命,相信自己只要默默努力,就一定能有報仇之日,豈時他定要血洗匈奴!
“大王能否,也收阿奴為徒?”
姚囙回眸望向捧著盒子,跟在她后頭的小精怪。地上積雪已深,小精怪一襲單衣半個身子都掩在雪中,神色倉皇。
也是個可憐人
小精怪行至姚囙跟前,扯著她的衣衫仰首祈求“阿奴一人害怕。”
它原本就是人類稚童,這些時日一人在林中很是害怕,它想跟在大王身邊,能吃飽且不會挨欺。
無極見小精怪如此模樣,與人類稚童并無分別。想起師尊說它原就是人類稚童,不知因何緣故化作了精怪。他心中害怕的情緒,這會徹底消失不見,側眸欲為小精怪言語幾句。
“我并不想再收徒。”
小精怪眼淚無聲滑落,又硬生生壓住哭聲。
他怕大王嫌他煩
片刻小精怪擦掉眼淚哽咽道:“那..大王..收仆嗎?”
姚囙垂眸輕道“我亦不需仆傭。”
她扯出被小精怪攥在手中的衣衫轉身。后頭是小精怪的哭泣聲,偏頭見無極正望著自己欲言又止,向他搖了搖頭,不欲多言。
凡人若想護住自己活下去,都無法完全仰仗旁人
何況是精怪,既已非人早早面對
對它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