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2
而姚囙被這杯中之物,吸引了全部心神。良久,才記起對面還有人。
抬眼見少年郎垂首端坐,她身子微前傾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光顧著飲酒,讓小郎君久候了”
女子披散的青絲微亂,面色緋紅,襯得原就精致的小臉,更是艷麗不可方物。
忽聽對面言語,垂頭靜坐的陳文昆有些怔愣,抬首間眸色微滯,耳根發熱。案幾下的手悄悄攥拳,暗道,此女莫不是山里的妖精,如此惑人!
姚囙見對面的少年郎良久不曾說話,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只見少年腰背筆挺,氣質不俗。若單單看身段和背影的話,倒會誤認為這是個異常俊俏的男子。再細看,見他脖頸間的膚色與臉上略有不同。姚因也沒多想,輕聲自語:“這臉生的可趕不上身段。”說完就覺得如此言語可是大不好。忙將臉轉向一側又偷偷瞄向對面的男子。
方才的話他應是聽去了,該要生氣了。姚囙莫名有些無措
陳文昆愣了愣,這女子好似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言語隨心而出!他眸中笑意翻滾掀唇道:“并未~,我看女郎不似晉人,可是遠涉而來?”
“~哦~”
姚囙見他好似,未曾聽見方才的話。眼中些許無措盡散。隨意附和了一聲,慵懶的倚在了榻上。漫不經心的道:
“我確是遠涉而來,可是何為晉人?”
陳文昆從她進入酒肆,便在暗暗觀察,此時見她面色不似作偽,確實也并非東京城中的氏族。思量片刻,微笑道“恰好,今日店內無事,在下便陪女郎嘮嘮”。
姚囙隨意的點了點頭,手中酒水一杯一杯下肚。
她對世事,并不太感興趣,不過是覺得男子體內的靈魂氣息有些熟系,遂上前搭話罷了。
陳文昆看著女子,慵懶隨意的模樣,勾唇娓娓道來:“前朝國號為“晉”七年前,新王改國號為“魏”百姓本應以魏人自稱,但百姓卻仍喜稱自己為晉人。且說,現在的魏王上位后,雖頭兩年還算是勤政,但偏偏在承繼王位四五年的里頭得了奇癥,滿朝御醫束手無策,王后下令出榜文,遍尋天下名醫圣手。”
“可尋得圣手?“
見他停下不語,姚囙就著手中的耳杯,添上了酒水推過去,接了話茬
瞧見推到跟前的耳杯,陳文昆確實也是口干難耐,沒多想接下便飲了。隨即又言:“尋到了,但不是圣手乃是個道人!”
“奇哉”姚囙嘆了一句“為何是道人?”
少年郎微笑啟唇“百姓當時亦有此慮。但此人卻短短一炷香的時辰即治愈了魏王。打那時起,魏王每每召此人入內殿,共研養生之道。接下來更是大費國力,為道人修建長生殿,且、廣招在室女、入內!”
姚囙看他手邊的耳杯,空了、順手又給添上了。
淺酌后,陳文昆握著耳杯摩擦,躊躇了好半刻,才用兩人可聽清的嗓音,輕聲道:“聽往來貴客,時有議論,說是魏王廣招民間在室女,實者并非納婦”。
“何故?”姚囙略好奇的插了句
陳文昆微微鎖眉,眸色晦暗不明。望著女子清澈的眸子,唇舌幾番開合,終是開口提醒:
“女郎孤身在外,可要萬萬當心。”
說完嘆息一聲,飲盡了杯中的麥酒。
這是擔憂她?
持酒半倚在綠漆臂撐上的姚因,滿心愉悅從眼角眉梢透出。
分明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卻又偏像個藏有許多心思,不為外人道的暮年老翁,可真真是有趣!良久,見他再沒什么動靜,姚囙眺著眉梢啟唇:
“小郎君,為何不再言語?”
陳文昆撫著額頭,微醺蹙眉“女郎勿怪,許是有些醉酒了。”
首次飲酒的男人,只覺腹內翻騰欲嘔,頭昏腦漲。他掀眸瞥了眼女子,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心跳加速,怦然而心動。
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望著皺眉苦臉的男子,姚囙撲哧一聲笑道:“小郎君這酒量,可是不大好。”
陳文昆被打趣了也不惱,微定神,笑著輕聲附和:“女郎說的是。”
趁他不備,姚因丟了個探魂術過去,隨后似炫耀般,晃了晃手中的酒壺“我乃~第一次飲酒”。
不過片刻,便探出他體內的靈魂氣息。姚因立時滿眼笑意。
“女郎自是極厲害的”。
男人眸光熠熠言語甜膩,說完便愣了。隨后摸著額遮掩似的嘀咕“許是真醉了,都開始胡咧咧了”
女子眼神柔軟,笑意盈盈的看著他溫聲道“我喚姚因”。
此話一出,陳文昆聽著是又驚有喜,面色卻又強行維持鎮定。
既告知他閨名,是不是代表,她亦有意!
晃蕩著手中的酒壺,姚囙覺著她有些醉了,今日,她可是實實在在的三壺酒入了肚~聞著味香濃郁,入口極好!
嘖~就是飲多了,容易眼花體軟,不過這倒霉仔子怎的,也來了凡間?
~~忒慘了些~!!!
話說當年,如若不是進了輪回,與這人的孩兒,都該有許多個了,想當年這人的模樣、性情、可都是上上層的,看著就讓她舒心。
沒想到啊,如今這般磕磣!!
“我喚陳文昆,女郎~可是~有些醉了?”片刻,陳文昆終是與女子交換了名諱,卻又忍不住心中不安,言語試探。
姚囙正倚在臂撐上,懶懶散散的晃蕩著手中的酒壺、神思不知飄散在何處
猛然聽見男人與她言語,有些茫然,暗道,原來現在你喚陳文昆啊!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起將才自報閨名,此種行為在凡間,大約便是“花苞”說的輕浮。
看把人嚇的!
姚囙自覺這一世,可是被老精怪們言傳身教的,很是通人性、曉人情。遂稍稍換了個倚靠的姿勢,突然想起先頭說的寒食散,張口就溜了出來,轉移了話題:“唔~小郎君還未與我解惑,何謂寒食散?”
她這一世真真是暖!
這是轉移話題?是故作不懂還是并無那等意思?
陳文昆看著女人,沒正形的歪在臂撐上,一副貓剛偷吃完腥的竊笑。心中納悶。搖了搖頭笑道:“我與女郎解惑,女郎細細聽我道來~~~”
沒正形的姚囙,略得意的挑眉。吾~果真是大有長進!
半日光陰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這等天氣,可是苦了老朽,這副老骨頭啰~客不臨門,難熬咧~”
清風酒肆的老掌柜,穿著一身舊灰藍夾襖,揣著手,站在酒肆門欄處向外遠觀。嘆了口氣轉身找出了燭臺點燃,且口中嘟囔著“無銀錢進帳,這燭燈,也得省著點兒”。
接著又朝微弱燈光的廚室,高聲呼道:“老六,賴子頭,早些熄燈,家去吧。”
兩息后,一聲粗嗓門傳來“就來了,掌柜的。”
聽到外間動靜,陳文昆立時起身,胡亂踏上鞋言道:“說話間,不覺天色已晚,女郎且在此稍等,我先燃上燭臺,好叫女郎起身方便些!”也不待姚囙應聲,抬腳便出了雅間。
姚囙眨了眨眼睛,她的雙眼,白日、晚間沒什么區別。倒是忘了,凡人晚間目不能視,聽那老掌柜的話,似在打發人歸家去??
此乃凡間城池,她晚間該怎么辦?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小仔子,如今是凡間的小郎君,可是將她忘的點滴不剩,若與他歸家...大約不妥吧!姚囙扶著額頭,突覺腦袋瓜子,木噔噔兒的!!
還未想到如何是好,就見那凡間的小郎君,舉著燭臺,來到了她跟前微躬身道:“女郎慢些下塌,我與你使燭臺照著腳下。”
一路行至收銀柜前,老掌柜見著她就笑“女郎今日可喝好?這天已黑透,女郎也需早些歸家歇息咧”!
“我且先去收拾收拾”
姚囙見陳文昆留下這么句話便忙去了,不得不轉頭對上老掌柜那朵菊花臉。略有些不開心,遂板著臉道:“沒喝好!”隨即猶豫又期盼的問道““不歸家,可行”?
老掌柜愣了愣,笑道:“女郎可是有何不如意?不歸家,可是不行的,家人該急了!”
姚囙垂下眼簾,不欲多言。想了想掏出了下山之時,柳樹精贈她的囊袋
應是可抵今日酒錢的!
“女郎,今日酒菜,共五個錢”老掌柜樂呵呵的撥弄著算盤。
姚囙不知,五個錢是多少,遂將囊袋放在臺上,淡淡道了句
“掌柜的自取吧!”
平日里,那些個郎君,也有如此做派的。掌柜很是習以為常,接過推到他跟前的錢囊。就著燭燈很是仔細的往外倒…
“掌柜的,咱哥兩已將廚房收拾妥當了,這就先家去了!”
未見人,先聞聲,廚房哥兩的大嗓門,將老掌柜嚇的一哆嗦,這手一抖,就見他手中的錢囊,咕嚕嚕的,滾出了好些個圓滾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