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的謀殺,兇手,都是楚辭所熟悉的人!
這是蘇御從九宮府出來之后,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點。夫子說出的第一種可能概率太小,如果夫子真想殺他,一劍足以,并沒必要連出十八式,更何況夫子殺人缺乏動機,臨陣損兵,對于儒門來說并無好處;其次,以術控人,操劍自殺,弦宗為了此次封冠可以一舉奪魁,搶先一步排除異己、殺除另三方門徒倒是可以說得過去,但是如果真是這樣,死的人更應該是九宮千俞才對,因為他才是本次封冠的頭號熱門,楚辭雖名列儒門六鋒,在外游歷多年,但論實力,勝過慕瀟湘的概率并不大;最后一種可能,就是死于九宮陣法,九宮府執掌云州十二年,縱橫不孤利用職權之便,獲取或模仿幾招基本的明圣劍意不是難事,但是和弦宗一樣,動機缺乏說服力。
就在墨懸燈回到儒門之后隨即宣布,儒門上下,不論武藝高低,凡能抓到殺害楚辭的兇手,即為封冠論冕的儒門銜令人,若此人年歲超過比賽所限,則改傳儒門宗掌竹戒,上可直言夫子、下可處罰眾生,是儒門僅次于門主的第二人。儒令一出,由此可見向來平和、凡事漠不關心的墨夫子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而蘇御急于找出幕后兇手的原因卻不是于此,而是因為,三日前死的楚歌行,是他的結義大哥!當年蘇御寫得一筆好字、而楚歌行繪得一手好畫,兩人刀劍結義、雙鋒論交,名望雖不及云州三公子來的響亮,卻也是四脈中的一段佳話。但如今,封冠論冕召開在即,結義大哥卻意外出事,怎能令他不痛心疾首?
楚歌行尸體被發現時,尸體已經被雨水泡的浮腫起來,面目更是殘破難辨,縱然有驚鴻閣二老的親口認證,但他依舊不愿承認那具尸體便是自己的結義大哥。以蘇御對自己大哥的認識,楚歌行絕不會如此無聲的死去,尤其在他翻遍城郊大山每一顆樹木后,更不相信楚歌行會在臨死前竟來不及留下一絲痕跡和線索,他不甘心,絕不甘心!
所幸的是,與上次的一籌莫展所不同的是,就在今天上午,他安排眾學弟抬楚辭尸身前往九宮府的途中,好似聽得人群中有人微微說了一句“死的這個哥哥,昨天我見過”。當蘇御猛然回頭時,卻見兩個慌慌張張的背影拐入巷尾,卻是一個老乞丐匆匆忙忙地拉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小乞丐。
他知道,線索就在這里。
“小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想要找一個乞丐,對于蘇御來說并不是很難,在接連穿過幾片貧困房區之后,蘇御終于在一處茅草屋舍中見到了那個名叫小覓的小乞丐,而此時的她正在喂著路邊一條小黃狗,小黃狗看見有生人走來,口中叼著半塊碎餅躲到了一旁。
“小覓,”小乞丐微微臺頭,嘴角佯裝生氣低喝道,“你嚇到它了!”
蘇御微微一怔,他沒想到,眼前這個最多十二三歲的小乞丐,竟是一名小姑娘,自己有求于人,見對方由于自己的無心之舉心中不滿,尷尬一笑,道:“蘇某失禮,無心之舉,還望……”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叫大黃,膽子可沒那么小,是我的弟弟?!毙∫捯膊坏忍K御說完,隨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忽的話鋒一轉,說道:“蘇三公子,找我可是為了早晨那位儒門哥哥之死的事情嗎?”
“你認識我?”
“儒門六鋒的蘇御哥哥,這云州城內,有不認識的人嗎?”
蘇御又是尷尬一笑,自己的名字從一名小乞丐口中說出,也不知道是喜還是其他,他也不避讓,直接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楚辭,你見過嗎?而小覓也不閃避,回答了聲“見過”,隨后給他講了昨日自己在城郊河邊所經歷的一件事。
小覓雖是衣著破爛不堪,是外人眼中的一名小乞丐,但是卻不是真正的乞丐,因為他從不沿街乞討,其原因就是她有一手別人學不來的“抓魚神功”。過了晌午,她便會一個人去城郊河邊玩耍嬉戲,順便抓幾尾水魚回來,到城內的食肆換些碎銀。今天早上,她便是想到仙客居的后廚,找掌柜來商量拿魚換錢的事情,但是店小二卻錯把她當了要飯不成的小偷,心下故而十分不快。
而昨天她依舊去了河邊抓魚,在忙乎了一下午后,竹簍里已有十余條肥美大魚,眼看黃昏將至,小覓正要收拾漁具回城時,卻聽見對岸有人放歌吟詩,唱道,“松風百里閑云身,不落功名不落塵。常飲天涯逍遙客,不居樊籠便是神。”
來人約有十八九歲的年紀,身穿文生白袍,儀態優雅、英姿瀟灑,手握一卷苦竹書冊,先是看了一眼小覓,又看了看已經盛滿水魚的竹簍輕笑道:“河邊小友,我看你這一簍水魚,似不是家中自用,可是賣給城中食肆?”
“是的?!毙∫挼挂膊徽f謊,點了點頭。
“不如這樣,你這一簍水魚賣我如何?我愿付你五兩文銀?!?p> 小覓心下一喜,這些水魚賣給城內食肆,最多不過二兩銀子,對面這位文弱書生愿出五糧,想必是讀書讀懷了腦子,于是連忙點頭答應。書生見對方答應,左手便往懷內伸去想要拿錢袋,這時他才發現,錢袋早已不見,書生頓覺尷尬,心懷歉意的說,自己方才在山中趕路之時,遇到了幾名劫匪,自己雖將歹人打跑,但是想必錢袋是在打斗過程中失落,而他愿以手中苦竹書冊作為抵押交給自己,待明日她拿書冊去儒門,他愿再付五兩文銀。
“這個書冊也這么值錢嗎?”小覓接過書冊,張口又感嘆道,兩人算是成交。
卻沒想,書生拿起竹簍,竟一甩手將水魚全部放生。小覓還未來得及喊“住手”,書生卻解釋說,自己這一路走得艱險,多次遇難得活,現在終于歸鄉,不忍生靈受損,故而將水魚放生,算是給自己積些福報。小覓見既已成交,自己也無需多問,便邀書生與自己一同進城,希望路上書生可以給自己講講外面的奇聞異事,但書生卻搖了搖頭,說自己進城前約了一個人在河邊見面,而地點就是這里,小覓只好一個人悻悻而回。
現在她知道了,昨天遇見的那位書生,就是楚辭。
歹人?這些人是早有準備的幕后真兇、還是偶然遇見的山中悍匪?另外學長暫不入城、卻約人在河邊見面,那人又是誰!會是殺害他的兇手嗎?正在蘇御心思急轉之時,小覓卻從懷中掏出了昨日楚辭交于她的苦竹書冊說道:“蘇御哥哥,這就是昨日書生哥哥交給我的東西,還是還給你們保管吧。”
蘇御接過書冊,連忙從懷中掏出十兩文銀交給小覓,小覓本想推辭,但是蘇御卻強行將錢塞入了她手中。三日前是結義大哥意外身亡,三日后又是學弟慘遭遇害,現在手握同門遺物卻已天人永隔,想到此處,不覺雙目一紅,兩眼濕潤。
“你可以替書生哥哥報仇嗎?”小覓原本還充滿稚氣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堅定而又懇切,小覓接著說,“因為我知道,他是好人!”
猛然間,蘇御感覺有一股掌風從天襲來,茅草屋舍驟起波瀾,無邊威壓直催兩人命門。蘇御來不及細想,運動身后所負名劍“澡雪”,一聲“起劍”倉忙應招,明圣劍意浩然一劍從地拔起,護住二人要害,堪堪將致命一掌格擋開來,自己也被震得連退幾步。然而對手不容蘇御二人有半刻喘息之機,于草屋上再贊一掌,以更為猛烈的態勢襲向蘇御,與此同時,此人念動法力,深合雙指,催動茅草屋上數十根茅草猶如飛刀一般,根根帶風、刺向小覓!
滅口!這是蘇御唯一能想到的兩個字,心中震驚之余,暗自道了聲:對不住了,學長!
楚辭的苦竹書冊,在外人看來只不過是一卷普通詩賦,但其實卻是他從不離身的獨門兵器,更是經過儒門夫子親自題詩的儒門寶物,即可以竹簡化為兵器,還可化為護盾罩體。在楚辭還未遠行時,師兄弟二人多有武藝上的交流,因此蘇御對書冊神通也頗有了解。念及此處,蘇御右手持劍,劃長虹之威力擋第二輪的掌勁,左手雙指一并,將書冊速展開來,念了句:歲月無輪·苦竹無眠!苦竹書冊如有靈性一般懸于半空,然后猛的俯沖下來,包住了小覓的全身,只聽叮叮叮幾聲脆響,攜帶凜然指力的茅草悉數被書冊擋了出去、落在地上,而蘇御卻被第二道掌勁震得又陷進去足有一尺,嘴角微微滲出一絲血痕。
茅草屋上之人看到對方連擋自己三招也不由深感意外,就在他雙掌交合,再起法咒殺向兩人時,卻在迷蒙中見到數道寒芒殺向自己,不由更感驚訝——原本已經被他打的連連后退、深陷院中的蘇御竟然如此之快展開了反擊。
的確,此時的蘇御已顧不上喘息,因為他知道,偷襲自己的人,必然和此事有莫大關系,他現在要做的不是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是要查清對方身份!就在他被第二道重聚的掌勁打的身陷地里的同時,澡雪已經脫手而出,一式九影殺向對手,而這一招正是明圣劍意里的“春秋決·鳳翔九霄劍飛升”!劍動身移,蘇御在出劍的一瞬,雙足隨之發力,身在半空中便匯聚丹田之氣于左手,以指帶劍使了一招“尚書訣·壯氣蓬萊劍回天”刺向施術者。
蘇御縱身攻向偷襲者,劍來、寒影、殺意到不過彈指間,再看偷襲者在茅草屋頂上邊退邊戰,迷霧中只聽一陣清脆的兵器互擊之聲,劍氣術法空中璀璨交織,卻聽聞一聲“化天地、定乾坤·陰陽鎖關!”偷襲者手中在空中連畫數筆,竟是九宮府的不傳之秘——縱橫九字訣!
一瞬間,偷襲者盡數化去了蘇御的所有劍招,而蘇卻在御拔地之后也沖向屋頂,落到了偷襲者原先站立的地方,而此時的他,不是不攻,而是雙足如被巨力緊握一般,竟然無法寸移半步,原來是偷襲者在擋去劍招的同時,起手布陣,將蘇御困入險地。
“不愧是儒門名鋒,但以你現在的功力,仍不夠實力介入這起事件!”偷襲者在茅草屋舍的另一側負手而立,卻見他身披黑袍,同時臉也深埋了進去,使人看不清面目。
“蘇某學藝不精,無法像夫子一樣一劍萬式,但是在逼命時刻,發出三招明圣劍意這種小事,還是做得到了”蘇御淡淡的說,目光鎖定偷襲者,接著朗聲問道:“你說對嗎,千俞師兄?!”
突然間,偷襲者目光一聚,黑袍如受利刃撕剪一般,瞬間四分散落,而黑袍之下所現之人,正是——九宮府千俞。

拾貳書生
這是云路寒的世界里,第一次武斗部分,不知道大家認為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