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犁千畝實千箱,
力盡筋疲誰復傷?
但得眾生皆得飽,
不辭羸病臥殘陽。
郭建國表示反對,倒是梁英主動推著丈夫出了廚房。悶熱的廚房里只剩一眾女孩,到處都是她們那嫚妙饞人的身姿,這哪里是要做飯啊,分明是選秀來了。
任筆友興奮的笑道:“我們總共有十個人吧,愛閣,你幫忙清洗二十個盤子十個大碗哈。郭燕,你看看冰柜里有雞沒有。雪芹,你用高壓鍋把水燒起。林燕,你把那豆芽菜清洗一下哈。”
“丑蛤蟆,你把活兒都讓我們干了,你想偷懶嗎?”林燕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但她還是服從安排,乖乖的去清洗豆芽菜了。
任筆友道:“我是主廚,自然是干主廚該干的事。”
古麗燕看著都忙碌起來的眾人,問道:“燕哥,那我干什么?”
任筆友笑道:“你是我師傅,不用干什么……你就當監理吧,監督我們干活。”
古麗燕最是享受男人的話語,高興得心花怒放,她那如輕叩玉玲瓏般的話語泠泠蕩入人心,絲滑流淌,冰爽至極:“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就和愛閣清洗盤子吧。”
這時,郭燕翻遍冰柜,只找出一具雞架骨,一段豬腿骨,道:“燕哥,只有這個,行嗎?”
“將就用吧。”
他接過雞架骨清洗一下,便整個兒丟進高壓鍋內。又將豬腿骨砍成兩段,放入鐵鍋加些姜蔥和水另灶起火熬煮,之后便切起羊肉片來。
郭燕道:“燕哥,我們又干什么?”
“你們把羊肉片擺盤吧,每盤擺七片,疊在一起擺,盤子還要裝魚片。”
呂希燕問道:“只擺七片嗎?”
郭燕道:“擺八片或六片不行嗎?”
“七夕節七夕節,肯定得有七才是吉利嘛!”
牛愛閣將清冼好的盤子逐一擺在案臺上,隨手拈起一片羊肉看著,驚嘆道:“筆友,這羊肉片切這么薄啊,好刀工!”
呂希燕是見識過男人的刀工的,道:“這羊肉凍過,切薄片還是容易。我見過筆友曾經切過的土豆絲跟頭發絲一樣細,那才是真工夫。”
林燕也趕來湊熱鬧,道:“丑蛤蟆,你這肉片切這么薄,那一下鍋不就爛了么?”
“誰說要下鍋了?”任筆友揮刀嚯嚯的切著羊肉片,說道,“生吃不行嗎?”
林燕道:“你日本人吧吃生的?我們這只有畜牲才吃生的。”
任筆友呵呵一笑,沒有理會她。古麗燕捧著洗好的湯碗擠近案臺,說道:“燕哥,還有什么要做的?”
“郭燕,有火腿腸嗎?午餐肉也行,把它切成三角形,每盤要兩片。林燕,你用開水把豆芽燙一下去生,然后分成十份哈。雪芹,還差多少羊肉片?”
呂希燕數了數已經裝好羊肉片的盤子,說道:“二七一十四,還差十六片羊肉。”
任筆友看看砧板上已經切好的羊肉片,說道:“應該夠了。愛閣,你把這剩下的羊肉放回冰箱里去。古麗燕,你把砧板給洗洗哈。”
說罷,他自提刀去殺魚。郭燕在冰箱里找到一罐午餐肉,說道:“燕哥,只有這個,行嗎?”
“要得,要切成三角形的片,代表心。每份兩片,要是能用什么把它們串在一起,就更好了。嗯……就用牙簽吧。”
任筆友很熟練的剔著魚鱗,給魚開膛破肚幾乎是一氣呵成。呂希燕說道:“筆友,還差兩片羊肉。”
“你幫忙切兩片吧。”
林燕將豆芽裝盤完畢,拿起菜刀說道:“愛閣,把羊肉拿來,我來切。”
牛愛閣將羊肉遞給林燕,笑道:“你會切嗎?”
林燕道:“不就切兩片羊肉嗎?”
說話間,兩片羊肉己赫然擺在砧板上。郭燕笑道:“林燕,你這也切得太厚了吧。要是燕哥來切,你這一片他可以切成五片。”
林燕笑道:“切厚點好,厚點才趕口嘛。”
任筆友將剖好的魚放到砧板上,笑道:“那好,林燕切的這兩片羊肉就她自己吃,你們大家作個證哈。”
“我吃就我吃。”林燕將羊肉片放進最后一個盤內,道,“這么好的事,求還求不來呢。”
任筆友笑笑,他剔下魚肉,然后又斜刀片起魚片來,說道:“雪芹,這個魚肉也是每盤擺七片哈。”
林燕叫道:“丑蛤蟆,你把這個魚肉也切得這么薄片,那一下鍋不就煮沒了,還怎么吃嘛?”
“肉沒了湯還在嘛,就喝湯。”
呂希燕笑道:“不切薄點,哪里夠七十片啊!”
姑娘們都關注著男人揮刀麻利的切著魚肉片,不約而同的數將起來:“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沒啦?”
“沒啦!”
“哪怎么擺啊?”
“最后那個盤子擺兩片吧。”
林燕說道:“丑蛤蟆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最后那盤是我的,你一下子就給少掉那么多,這樣搭配出來的天仙配還鮮嗎?”
她的話惹笑了眾人,牛愛閣道:“林燕,你切的那個羊肉還一片抵五片呢,不虧。”
古麗燕道:“這么看來林燕賺是賺了,但恐怕她沒法吃吧。”
郭燕已將午餐肉切好,和古麗燕用牙簽兩片一串的串好,說道:“燕哥,這個丘比特之箭擺哪個盤啊?”
“生熟分開,就放在豆芽那盤吧。”
呂希燕道:“那怎么辦?”
林燕一本正經的說道:“最后五份,每盤少一片吧。”
任筆友道:“給客人吃殘缺的天仙配,不好吧。”
“那就我們吃,你、雪芹姐、古麗燕、郭燕和我。”
牛愛閣說道:“這樣也對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誰都不會說虧錢。”
眾人自是隨了林燕的愿。看著盤中少得可憐的菜品,任筆友叫上郭燕又去翻箱倒柜的的尋找食物,他終是無所獲,也只得作罷。郭燕突然說道:
“燕哥,這還有點鹵牛肉。”
“今天可不興吃牛肉。”
眾女異口同聲道:“為什么?”
“牛郎織女中,牛可是大功臣,我們一定要銘記牛的功勞。所以七夕這天,我們一定要禁食牛肉,表示對牛的感恩。”
眾女恍然大悟,牛愛閣身為牛家人,更是對牛萌生了無限敬意,情不禁的,她輕啟朱唇,緩慢吟詩一首道:
“塊塊荒田水和泥,
深耕細作走東西。
老牛亦解韶光貴,
不待揚鞭自奮蹄。”
郭燕盈盈笑著,道:
“遠牧牛,
繞村四面禾黍稠。
陂中饑鳥啄牛背,
令我不得戲垅頭。“
林燕也不甘示弱,道:
“牛蹄彳亍牛尾搖,
背上閑閑立春鳥。
恨不身隨牛背穩,
茅檐荒田暮歸早。”
呂希燕癡癡的看著男人,眼角笑意流淌,道:
“朝耕草茫茫,
暮耕水潏潏。
朝耕及露下,
暮耕連月出。”
古麗燕見眾女詩情畫意,氣如盈盈秋水,光而不耀,自是羨慕不己,也不甘寂寞,乃從記憶深處搜出一首搖籃曲唱道:
“牛鈴鐺搖落星星,
牛蹄印開出花朵,
睡吧孩子,
牛的呼吸守護你的夢。”
任筆友突然打了個呵欠,他眨巴眨巴眼,略顯疲憊,道:“古麗燕,好端端的你唱啥子搖籃曲嘛,整得人瞌睡都來了。”
姑娘們都笑了起來,郭燕更是童言無忌,道:“燕哥,啊不對不對,我們都是你的師叔,應該叫你賢侄才對。燕哥賢侄,你師父心痛你累壞了,所以才唱首搖籃曲哄你睡會覺歇歇。”
林燕也起哄道:“丑蛤蟆賢侄,我們這幾個美女,誰最可愛,誰最賢惠,誰最漂亮,誰最性感?”
林燕一連串的幾個問題,令眾人心頭一震,這似曾熟悉的問話,勾勒起了她們曾經夢中無限的遐想。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虎背熊腰憨憨的男人,在異境中卻如蛟龍戲水般靈活多變。眾女各自心中,都對男人有著深度的認知,那就是除了壞,還是壞,壞壞的讓人難以自拔。面對林燕的四連問,任筆友感覺無地自容,他不能確定女孩們是否已經洞悉了自己在異境中的齷齪無底線的行為,只是為了最后的體面,都不愿意捅破那層窗戶紙而已。
牛愛閣見眾人突然都怪怪的表情,道:“你們都怎么了,魔癥了嗎?鍋里的水都快燒焦了。”
任筆友尷尬的笑笑,說道:“雪芹,你們把這些菜都端出去吧。”
女孩們納悶,但為了掩飾各自內心被壞人玩壞了的烙印,也不敢多問,紛紛端起菜往餐廳送去。任筆友擰開水龍頭喝了兩口涼水,使騷動不安的心兒鎮靜下來,然后另取鍋上小火,倒入植物油,再加入一大坨潔白的豬油,待熔化后加入蔥姜任其慢慢的煉熬。他估摸著雞湯可以用了,便端起高壓鍋置于涼水下冷卻后,開蓋取湯倒入骨頭湯內,并繼續熬制。然后不緊不慢的往湯鍋里加入鹽、味精、香油。然后,他又把煉制好的混合油小心意意的和入湯內。滾油遇上滾湯,剎時間,滿屋熱浪翻滾,異香撲鼻。
異香又招來群燕飛舞,忍不住的好奇要問長問短。尤其是林燕,一向是口無遮掩,道:“丑蛤蟆,原來你把我們支開,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你秘制高湯的秘密吧。”
任筆友沒有理會她,只吩咐郭燕給每個大海碗下墊個盤子,然后往各碗里盛入半碗的湯,說道:“好了,上湯。你們可千萬小心,別小看這湯波瀾不驚,可燙了。”
姑娘們一個接一個的端著湯碗送往餐廳,任筆友也尋了個托盤將余下的五碗湯裝上跟了出去。
郭建國正看著滿桌的生鮮發愣,見女孩們端著湯碗來了,梁英也是大惑不解,道:“郭燕,你們端這么多冷湯生萊來,這些都怎么吃啊?”
“媽,這湯可燙呢。”郭燕放下碗,忙吹吹手指頭,道,“再遠點兒,我可就堅持不住了。”
郭喜來對著左衛國笑道:“有筆友在,總有驚喜發生。”
左衛國道:“是啊,聽你老說了那么多關于他的事,我都恨與他相識太晚了。雖然我們都吃過午飯了,不過我相信這碗湯會讓人回味無窮。”
任筆友讓郭燕去拿來筷子和湯匙分給眾人,然后說道:“這碗湯不僅很燙,而且營養豐富。現在,我們用筷子先把羊肉片和魚肉片輕輕的放入湯碗里,然后蓋上盤子,等過半盞茶的時間再放入午餐肉和豆芽,中華名菜天仙配就成了。”
左衛國道:“這不是跟泡方便面一個道理嗎?”
郭建國道:“跟涮羊肉一個道理,所不同的是一個有火一個沒火。”
郭喜來突然滿臉悲傷起來,道:“我想起了我們在抗美援朝期間,用暖水瓶悶米飯的事情。由于朝鮮戰場的特殊性,我們一線的戰士們很難吃到口熱食。尤其是戰爭初期,由于美軍掌握制空權,我們志愿軍白天需隱蔽防空,夜間行軍作戰,生火做飯產生的炊煙和火光極易暴露目標,導致部隊遭轟炸。因此,我們志愿軍嚴格控制火源,無法正常烹飪熱食。主要食物以炒面、就是小麥、大豆、玉米等混合炒制的干糧為主,配雪解渴。炒面雖便于攜帶,但長期食用易導致營養不良和腸胃疾病。在長津湖戰役中,我們自愿軍甚至以凍土豆充饑,食用時,只能用體溫化凍后啃食,有些戰士的牙齒都崩裂了。后來條件好了些,但前線的戰士們仍然難以吃到熱食,于是就有人發明了用暖水瓶悶米飯,有成功的,也有悶成了夾生飯的,但好歹有了口熱食吃。但是終因燃料短缺和熱水瓶稀缺,沒有大范圍推廣,我們一線的戰士仍然只能靠一把炒面一把雪來維持著生命的延續。”
左衛國不停的點著頭,說道:“是啊,美軍擁有完善的后勤體系,前線士兵可享熱餐、罐頭、咖啡甚至冰淇淋,而志愿軍長期面臨“一把炒面一把雪”的艱苦條件。可即便如此,我們志愿軍還是憑借頑強意志,最終迫使美軍簽署了停戰協議。”
說話間半盞茶的時間已過,任筆友率先將豆芽和午餐肉放入碗內,而后挑起一片卷曲的羊肉片看看,放入口中美美的嚼著,道:“肉片燙熟了,可以吃了。”
林燕道:“這就是天仙配啊!能吃嗎?”
牛愛閣笑道:“誰說的切厚點才趕口?林燕,你就慢慢享受吧。”
也許在坐的眾人都是第一次吃如此法烹飪出來的食物,都有點將信將疑。郭建國試著吃了一片燙好的羊肉,情不自禁的“哇”了-聲,道:“我還沒吃過這么鮮嫩的羊肉哩!左大哥,你們也嘗嘗,真的太好吃了。”
左衛國其實并不餓,但看到薄如蟬翼的肉片和淡白清香的高湯時,就誘發了他的胃蕾盛放。又見郭建國嘗食后贊不絕口且連吃帶喝舍不得停下,自是相信了美味就在面前,便也不客氣,舉箸吃肉起匙喝湯幾乎是一氣連貫完成……良久,他終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尷尬的笑笑,說道:
“果真是天仙配,鮮到極至。就是、就是太燙了。”
郭燕專選湯中的魚羊肉片吃,鮮嫩無以復加,簡直是妙不可言。她突然想起在圖開沙漠中,為了救中毒昏迷的燕哥,自己竟然毫無羞恥的給他灌飲千紅一窟歸元酒。沒想到的是,燕哥竟然上癮了,一再問自己要那東西喝。女兒家的歸元,能隨便給人喝嗎?怎么的也得留待洞房花燭夜給男人解酒啊!她攪動碗中平淡無奇卻能燙得人口潰瘍的高湯,禁不住的面紅耳赤,嬌羞羞的低下了頭。
自從在羅老師家里破了戒吃了鍋包豬頭肉,古麗燕就明白自己享口福的好日子來了,原來人間美食一直存在于自己的信仰之外。尤其是燕哥那出神入化的烹飪技法,著實引誘著她那初開的味蕾饑渴難耐。曾經的涮羊肉不值得留戀,原來是這高湯里多了香潤濃郁順滑粘糯的豬油味兒所至。看燕哥那憨憨的樣子,古麗燕突然就想起了男人為自己牽馬的情景,豬八戒的形象躍然眼前,忍俊不住的吃吃的笑了起來。
“古麗燕,你笑什么?”
“雪芹姐,看燕哥的形態,我就會想起豬八戒。”
“我跟豬八戒有那么象嗎?”
“象的可多了。”
呂希燕輕輕的吹著鮮美滾燙的高湯,高湯泛起一道道波瀾,波瀾中突現豬八戒絲滑的串游于蜘蛛精之間。那家伙,滿相猥瑣,先是親,后是妹,最后全是小寶貝。嘬嘬二,摳摳一,操溜三四五六七,搞得眾妖從身心陶醉,到一身疲憊,他卻如旭日初升,朝氣蓬勃,更顯愈戰愈勇之勢。他哪里是八戒啊,分明是無戒!
林燕拔弄著碗中那兩片久燙不熟的羊肉片,發揮不了她人酣暢淋漓吃肉喝湯的勁頭,心中不甘,便將兩片羊肉挑起放進任筆友的碗里,笑道:
“丑蛤蟆,還是你多吃點,好補補你那外強中干的身體。”
牛愛閣詭異的笑道:“林燕,你怎么知道燕哥的身體是外強中干的?”
林燕道:“你看你們吃天仙配,都大汗淋漓,唯獨丑蛤蟆不顯丁點汗珠,這不正說明他虛得厲害嗎?不過他越是虛,雪芹姐就越安全。”
果然,眾人都面紅耳赤星汗迢迢,唯獨任筆友一臉清爽閑適的坐在那里品茗一般吮湯食肉,好不閑適安逸。古麗燕瞅瞅林燕,笑道:“林燕,看來你也很虛啊!”
郭燕突然抬起頭說道:“林燕越虛,燕哥也就越安全。”
林燕沖郭燕揚了揚拳頭,郭燕回敬她一個鬼臉。牛愛閣偷眼看看默不作聲的任筆友,覺得他蠻可愛的,不僅穩重,炒菜也好,能嫁給他的女孩一定命好。梁英舀了一湯匙高湯小嘬一口,淡淡的笑道:“筆友,你的烹飪技術這么好,有沒有想過自己開飯店當老板?”
任筆友說道:“在我們四川,沒有哪個人不會炒菜的。就我這炒菜的技術,是上不了臺面的。”
“丑蛤蟆,過份的謙虛就是驕傲哈。”
牛愛閣道:“燕哥,聽我爸爸說,就憑你做的那道歌樂山辣子雞就能吊打HC縣一半的大廚。”
“對對對!”郭建國放下湯匙,抹抹嘴,說道,“筆友,聽燕兒也說過,你拌的那道涼菜夫妻肺片,也是色香味一流,炒的那道叫做金不換的回鍋肉更是菜中極品。筆友,我有個想法,我們合伙開家川菜館!肯定賺大錢。如何?”
左衛國輕輕的咳了兩聲嗽,說道:“筆友,我們還去你們廠子不去?”
“去去,我們這就走。”
郭建國剛要說什么,梁英忙著說道:“筆友,還是左大哥買磚的事最重要,你們快回廠里去吧,別讓你們老板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