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郭玉姝接到嫂嫂梁英的電話,得知郭燕等人平安無事,自然是十分歡喜。雖然正值午飯時刻,到小店就餐的人卻廖廖無幾,郭玉姝便要女兒牛愛閣去舅舅家探視。
暑假剛回家便聽父母提及表妹郭燕有了男朋友,而且她的男朋友還來店里幫過忙,有一手過硬的烹飪技術。能得到父母的夸贊,那男子該有多優秀啊!少女的好奇心使她早就想找表妹聊聊,今天機會來,她立即答應前往。
牛保田道:“今天是七夕情侶節,愛閣,順便給你舅舅家帶點魚和羊肉去吧。”
牛愛閣精心的妝扮著自己,道:“爸,為什么要送魚和羊肉呢?”
“虧你還是大學生!”郭玉姝笑道,“仙女下嫁凡夫,新不新鮮?漢字‘鮮'字怎么寫,不就是魚和羊的組合嗎?這可是天仙配啊,絕對的好味道。”
牛愛閣笑道:“媽,七夕節說的是牛郎和織女的故事,天仙配講的是七仙女與董永的故事,兩者根本不搭脈。”
郭玉姝道:“你管它搭不搭脈,你只要知道今天是七夕節,有情有愛之人的節日,是要吃魚肉和羊肉的日子就夠了。”
牛愛閣道:“七夕節要吃魚和羊肉,這是誰家的風俗啊?”
“每縫七夕這天一定要用魚肉和羊肉做一道叫做‘天仙配‘的菜吃,這是你們老牛家的傳統。愛閣,你可要記住了,萬萬不能忘了傳統啊!”
“我們牛家的傳統?哈哈,我知道了,我媽媽就是仙女下凡嫁給我爸爸的。爸爸,我怎么從未吃過這道叫做'天仙配'的菜呢?”
牛保田笑道:“天仙配只能是情侶吃的菜,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哪有資格吃天仙配哦。”
“爸,我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也沒資格。等你學你表妹找得如意郎君了,爸爸再教你們熬制天仙配的牛家秘方,讓你們永永遠遠都能吃上天仙配。”
牛愛閣似乎明白了什么,道:“那我就不耽誤你們做美味的天仙配了。”
“愛閣,路上小心。”
牛愛閣提著魚羊肉,辭別父母朝車站走去。她特別高興,不僅僅是她知道了父母有關七夕節的秘密天仙配,更多的是因為表妹平安無事。表妹竟然耍男朋友了!她驚喜,也有點意外,表妹很矜持很單純,她不會主動去認識男人的,除非是男人追求的表妹。現在社會花花綠綠,各色人等層出不窮,在婚姻問題上,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為表妹把把關。
坐上去清水河的班車,牛愛閣想著表妹夫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想想他們在廚房時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想笑。偶爾想起七夕節,牛郎織女天仙配,她又莫名的愁悵。曾幾何時,中華大地上洋節橫行,傳統節日被擠兌得毫無立足之地。就說這情人節吧,當下的年青人,都過每年2月14日的情人節,而很少有人知道七夕情侶節。
相信最初的情人節也是祝愿祈禱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節日,曾幾何時,這個節日初心不再,大量充斥著銅臭與色情的成份。鉆石恒久遠,一顆就破產!任何人都希望擁有永恒的真愛,但遭不住資本的反復洗腦,太多的人把這溫馨的愛情寄托在那顆冰冷的鉆石上,從而導至了無數有情人難成眷屬。于是,情人節就開始變味了,只要你有鉆石,不管你是否婚配,不管有愛無愛,你就擁有了繁忙的情人節。漸漸地,年青人的婚戀觀也潛移默化了,為了那物質的萬能之主,竟主動放棄了做主人的權利,心甘情愿的當小三小小三……
而咱們的七夕情侶節,從一開始追求的,就是那同心同德,忠貞不二,永恒不變……就在她的思想飄忽不定,情緒忽高忽低之際,耳邊傳來呼叫聲:
“姑娘,六十四團大門口到了。”
就這么一忽兒就到了大門口?!隔著車窗,就可以看見舅舅家的那家“建國飯店”。飯店門口,舅媽就在那張望,她是在盼望自己嗎?或是在盼著表妹?
“舅媽!”還有十數米遠,牛愛閣便興奮的喊道,“表妹回來了嗎?”
“是愛閣啊!”梁英雖然失望,但也很高興,道,“你來耍就行了,還帶什么東西呢?”
“我媽媽說今天過節,叫我給你們送點鮮魚和羊肉來。”
“今天過節,過什么節啊?”
“七夕節,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啊!”
梁英恍然大悟,道:“今天是七夕節,真是個好日子。燕兒她們就要回來了,是該慶祝。”
“怎么不見舅舅呢?”
“他回你姥爺家去了。”
“舅媽,表妹和表妹夫是怎么認識的?”
“表妹夫?誰是表妹夫啊?”
“那任筆友不是表妹的的男朋友嗎?”牛愛閣有點意外,道,“舅媽,你不知道表妹耍了男朋友嗎?我爸爸說的,任筆友不錯,跟表妹很般配。”
梁英苦笑道:“搞錯了,筆友不是燕兒的男朋友。”
“怎么回事,是表妹不喜歡筆友嗎?”
梁英嘆了口氣,道:“不喜歡他,燕兒能跟他出去玩嗎?只怕是你表妹一廂情愿,任筆友未必喜歡你表妹。”
“任筆友不喜歡表妹?我表妹多漂亮啊!這怎么可能?”
“你是不知道啊,那個任筆友身邊,不止你表妹圍著他轉,還有個維族女孩阿古麗。對了,你的初中同學林燕好象也很喜歡筆友,燕兒在夢中夢見她們相好還大哭了一場呢。”
“林燕也喜歡任筆友?不會吧,林燕心氣兒可高傲著呢。”
林世龍棄下眾人獨自回辦公室,老大遠便看見郎中郎不停的翹首東望。臨近了,沒容他開口說話,郎中郎搶先說道:
“林師傅,你看響午都過了,林燕還沒做午飯,大家都滿腹牢騷。再這樣下去,我也保不住她了。你還是去勸勸林燕,讓她安心做飯,別再胡思亂想了。”
“好的好的。”
林世龍應著,經直去到女兒的房門外,敲了敲門,說道:“林燕,都響午了,該做得午飯了。”
房門開了,林燕神情愉悅的說道:“爸爸,你們中午想吃什么,我這就去做?”
辦公室里傳來湯吉勝的聲音:“林燕,只要不在辣醬里面找菜吃,什么都可以。”
“好的,湯師傅,那就炒糖醋白菜和西紅柿炒蛋哈。”
看著女兒歡快的去往廚房做飯,林世龍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他知道,女兒前后判若兩人,都是因為任筆友的緣故。為了女兒能夠快樂,他是倒提乾坤,幾乎豁出去了自己這張老臉去求任筆勝了,求任筆笙把任筆友許給林燕。其實他心中也明白,這事難!誰都知道呂希燕沒哪點比得上林燕,可他卻一門心思的只想著她,對林燕甚至斜眼都不看一下。何止是林燕,還有郭燕和阿古麗,她們哪一個不甩呂希燕幾條街去,可那家伙就是一根筋的只喜歡著呂希燕,很讓人懷凝他是不是心智發育不全。
“林師傅,過來斗地主。”
林世龍來到辦公室,里面有湯吉勝、史五來、郎中洋三人正玩著撲克牌。“你們玩吧,我不會。”他打開電視,獨自坐在一邊看著電視劇。
湯吉勝一邊發著牌,一邊回首說道:“林師傅,林燕今天撿到寶了吧,這么高興。”
史五來笑道:“林燕撿了個癩疙寶。”
郎中洋道:“癩疙寶也是寶!你說任筆友這蝦子看著憨了吧唧的吧,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哈,小楊跑半年的訂單都沒他出去三天賣的紅磚多。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湯吉勝道:“筆友一點也不戇,他那是大智若愚的表現,我看干脆讓他去跑業務算了。史五來,你的地主。”
史五來編排著手中的紙牌,道:“這絕對要不得要不得。”
郎中洋道:“為什么?”
“你看他才走了三天,磚機上就亂成一鍋粥了,他要是去跑業務,長期不在廠里,磚機上還不定亂成什么樣呢。三帶一,三個3。”
郎中洋說道:“聽說筆友以前就是搞銷售的,好鋼就要用在刃上。三個2帶4。”
“過。”湯吉勝叩叩桌面,道,“筆友干體力活夯八郎當的,沒他在磚機上,可能小伙子們上班更積極。”
“我炸。”史五來胖臉抖動,道,“他這幾天就掙幾千塊錢,這一年下來,還不得比老板都掙得多啊!”
郎中洋過牌。湯吉勝看了看史五來,淡淡的說道:“放心吧,論他再有本事,也得老板給他飯碗端。”
史五來道:“任筆友后腦勺可是長有反骨的,不可委以重任。”
“一對王。”湯吉勝丟下王炸,繼續編排著手中的牌,說道,“我倒認為筆友忠誠可靠,可擔托孤之任。你們發現沒有,阿古麗林燕和郭燕之所以都喜歡任筆友,不就是因為他對愛情忠誠,由始至終都只愛著呂希燕一人所至嗎?”
郎中洋拿起桌上的雪蓮花香煙伎了一圈,獨自點燃吸了兩口,笑道:“面對如此多的美嬌娘,是個男人都會變成陳世美吧!你看任筆友卻不改初心,只愛著他那糟糠之妻呂希燕。”
“他是怕吃不了兜著走,有色心沒色膽而已。”
電視音量突然暴漲起來,唐僧那充滿愁怨無奈且遺憾的聲音響徹辦公室:
“女王陛下,貧僧已許身佛門,與大唐天子有諾在先,還望女王陛下放了貧僧西去。來世若有緣份……”
女王那充滿欣喜的軟語輕輕的震動著眾人的耳膜:“我只想今生,不想來世。今生今世,我們是有緣的……”
史五來也點燃香煙,猛吸兩口,長長的吐出虛無飄緲的煙霧,道:“唐僧對女兒國國王還是動情了,只可惜琵琶精破壞了他們的好事。”
湯吉勝丟出一串七聯子,道:“唐僧取經,九九八十一難,唯有此難最難過。”
史五來看看手中的牌,又看看桌面的牌,想了想,果斷的投下一顆炸彈。見沒人接牌,便又拋出一串六聯子,道:“我報雙了哈。”
郎中洋過牌,道:“少年時候看西游記,覺得女兒國好無聊,這一劫過得好簡單,什么妖怪都沒有就過去了,如今才知道這一劫過得撕心裂肺。那時候以為唐僧躲過了這一劫,如今才知道女兒國是最難渡的情劫。生劫易渡,情劫難了,唐僧錯過了此一生,許諾來世再繼此緣。唐僧一生只撒過兩次謊,一次騙齊天大圣帶上了金箍,騙到了一個好徒弟,一次騙女兒國國王說自己還會回來,騙到了女兒國國王嬌柔癡情的心。可憐的女兒國國王還在癡癡的等御弟哥哥下輩子的紅妝相娶,卻不知西天成佛再無來生,唐僧這一生終究還是沒有做到不負如來不負卿……若有來生再相遇,愿棄了這一襲袈裟,舍了一身佛法,消了那滿頭戒疤,做個俗人,與卿相守終老。”
“中洋感觸很深啊!”湯吉勝笑了起來,道,“史五來,你輸了。我四條J炸,三帶一沒了。”
史五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有幾炸?”
湯吉勝默算一通,道:“共四炸,五元起底,一炸十元,二炸二十元,三炸四十元,四炸八十元。”
史五來給了一人八十元錢,重新洗牌。這時,隔壁飄來糖醋香味,林燕端著兩盤菜來到辦公室。郎中洋收起錢,道:“先吃飯吧,飯后再來。”
林燕放下菜,皺著眉頭說道:“二老板,你們自己去盛飯哈,我有事出去一下。”
林世龍調小了電視聲音,道:“林燕,你不吃飯嗎?”
“你們吃吧。”
她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正遇著回屋的郎中郎,也不打招呼,繞過辦公室,步態輕盈的望東方而去。
看著女孩婀娜多姿的背影,郎中郎就興奮的沖動。要不是垂涎她的美,就她這工作態度,恐怕早就被他開除十回了。唉!他在心中哀嘆,明知那是不可能實現的癡心妄想,他還是愿意把她留下來,就因為自己身邊全是一群臭男人。想想,偶爾望梅也能止渴……
“老板,想什么呢?”
湯吉勝看著陷入愚頑癡迷的郎中郎,提醒他說道:“小心橙子拌倒。吃飯了。”
郎中郎尷尬的笑笑,看看桌上兩盤誘人的小菜,道:“林燕的廚技有長進,湯師傅,這以后你們有口福了。”
郎中洋遞給哥哥一碗米飯,自顧起箸開餐,道:“這得虧筆友平安歸來。”
郎中郎若有所思,道:“筆友真的賣出去了百萬紅磚嗎?”
林世龍逢餐必飲酒,他自湛一杯一飲而盡,道:“小伙子們都在傳,應該不假。”
史五來厭惡的瞅瞅林世龍不修邊幅毛哈哈的小瘦臉,陰陽怪氣的說道:“錢經人手少三分,話經人嘴漲三寸。還是別高興得太早了。”
這時,吳麗端著兩盤菜進入辦公室。湯吉勝忙著挪地方,并笑道:“弟妹辛苦了。”
原來,郎中洋兩口子是自開小灶不在這小食堂吃飯的,只因這幾天林燕鬧情緒耍脾氣不好好做飯,使湯吉勝逢餐便苦不堪言,多次抱怨。吳麗也是有過體會,再者丈夫偶爾也會在小食堂用餐,也深知湯師傅的苦,便倆下商量,逢餐便做好飯菜送過來共享。
“今天這菜林燕可算是用心做了的。”看著西紅柿炒蛋,吳麗笑了,道,“看來希望的種子又在她心中生根發芽了。”
少女的夢總是童話般美麗,少女的情總是真如金玉。林燕夢幻中的白馬王子,恰如《詩經·衛風·淇奧》所言:
有斐君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斐君子,終不可諼兮!
有斐君子,
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斐君子,終不可諼兮!
有斐君子,
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寬兮綽兮,猗重較兮。
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尋尋覓覓,清清寡寡,夢中誰寄錦書來?
眾里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相信自己與任筆友的相逢,確系上天憐見自己孤傲高冷,難覓謙謙君子而刻意賜與的機會。初識任筆友,覺得他就似初泡的茯磚茶,不僅模樣粗糙,還口感青苦。知了任筆友,他恰似再泡的茯磚茶,葉正湯紅,絲甜醇厚。品的久了,才發現他不僅湯質稠滑,藥香濃郁,竟然還治愈了自己的三高積滯,重塑了自己親和的形象。明顯的,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只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啊!
從別后,憶相逢,
幾回魂夢與君同?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林燕一路胡思亂想,竟然不知不覺的到了建國飯店。原來,她是想從郭建國那里探知更多有關任筆友將回的信息。幾天的離愁別怨,幾個春秋的相思之苦,她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哪怕是能從他人口中得知一丁半點有關任筆友的信息,她也覺得是釋懷了自己的相思之痛。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在這兒竟然碰上了昔日的同學牛愛閣。
原來,林燕與牛愛閣是初中同學兼好友,初中畢業后牛愛閣去了縣城讀高中,林燕則在鎮上讀高中,并與郭燕成了同學兼閨密。高中三年,她們三仍時常在一起聊人生理想憧憬未來,故而相知相熟。
牛愛閣笑盈盈的說道:“林燕,沒想到才一年多不見,你竟然從清爽少女變成了豐韻麗人,想必追求你的男人沒有三位數,至少也離一百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