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后第十六天,上午10:30,陰]
火車依舊在開著,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嘯。鐵軌兩旁的野草和平日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遠處的那一片簡陋的小平房再無了生氣。不時會有死掉了的牛羊在鄉間小路上游蕩,啃食著已然腐爛了許久的尸體。
蘇信坐在二車廂的車頭,時不時地還會去回頭看那扇門,搖搖頭,輕嘆著氣,把頭埋在雙手里。
“誒,吃點東西吧。你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過什么,再不吃身體可就垮了。”王珞蘭走到他的身邊遞出半包餅干說。
“不用了。咱剩下的物資也沒有多少了,省著點吧。”蘇信淡淡地說,沒有抬起頭。
“叫你吃你就吃!哪來那么多廢話!張嘴!”王珞蘭說著,就掐著蘇信的下巴硬塞進去一塊餅干,“你要是垮了,誰護著我啊?夏杰嗎?他巴不得把我扔出車外呢!所以啊,你要好好照應著點你自己,聽明白了沒!”
蘇信看著王珞蘭的樣子,嚼了嚼嘴里的餅干,短促地笑了一聲:“謝謝。”
王珞蘭回頭看了看車尾的那扇門,抿了抿嘴唇,輕輕把手放到了蘇信的頭上,嘆了口氣:“死變態,我知道老師不在了你很難受,我們大伙也很難受。畢竟老師那么善良的人,不應該落到此般下場的啊。可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啊!帶著老師的那一份兒,好好活下去!堅強一點,我們可一直都在呢。”
蘇信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接過了那半包餅干,眼神中盡是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可能是欣慰,又可能是憂慮。僅僅是一個眼神,卻五味陳雜。
“誒,血腸,你......”陳一寧一邊叫著他一邊打開了二車廂的車門。當她看到王珞蘭的時候,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尷尬地笑了笑,“呃,我是不是進來的不是時候啊?那......你們繼續......”
“你給我回來!”王珞蘭叫道,將手迅速地抽了回來,“都這時候了,還來這一套,有意思嗎?再說了,我和這死變態能有什么事兒啊?他稀罕誰你還不知道嗎?”
“啊?”陳一寧頓時云里霧里,難堪地笑了笑。
“話說,有啥事嗎?”
“也沒啥事兒,就是過來看看他而已。他那么消沉,別再想不開跟著老師一起去了。”陳一寧撓撓頭說。明明這是句玩笑話,可她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曾經調皮的神采,玩笑也隨之變得刻意而又僵硬。
“哈,他好的很呢。是吧,死變態!”王珞蘭說著,用胳膊肘懟了一下蘇信的身子。
蘇信緩緩抬起頭,沒有接王珞蘭的話茬,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到哪了?”
陳一寧深吸口氣看了看窗外頗有一絲熟悉的風景說道:“已經過了金陸站了,下一站就是這條線路的終點站,小連市。”
“小連......嗎?”蘇信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這一路上......”
“全部淪陷。”陳一寧似乎知道他想問什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海昕并不是唯一一個遭受病毒感染的城市,這一路上,小石橋市,岳熊市和瓦房市,它們的情況都和海昕差不多。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連市的安全區了。”
“小連市有安全區?”蘇信轉過頭認真地看著陳一寧問。
“對啊。又是盧秋雨那個丫頭,她總是能給我們意料之外的驚喜呢!她嫌開車沒意思,就開始鼓搗無線電,沒想到歪打正著,連上了另一隊生還者的頻道。那群人說要去小連市的安全區,到了那里以后就有軍隊保護了。因為我們是在火車上,而且還在行進中,所以連上頻道也就那么幾秒鐘,只聽到了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呢。”陳一寧聳了聳肩攤開手說,“不過管它真假,我們都是要去那的,到了以后再看吧。唉,從海昕到小連,本應只有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竟然走走停停走了一整天。但愿到了小連以后,我們折騰的這一趟沒有白費吧!”
“嗯,但愿吧......”蘇信漫不經心地說,“哦,對了,牛牛怎么樣了?還是不愿意吃東西嗎?”
“才沒呢。人家一七歲小孩看得都比你開!人家昨天晚上就開始吃東西了,說是要為了媽媽好好堅強地活下去,精神狀態好得很呢,差點就把我們存的干糧全吃光了!喏,你手里的半包餅干還是珞蘭從人家嘴里搶來的呢!”
蘇信聽著,停下了嘴里的活兒慢慢看向王珞蘭。王珞蘭瞬間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昂起頭挑高了音調故意大聲地說:“啊!今天的天氣真好呢!你看,連個太陽都沒有呢!唉,你說現在的小孩子,就是喜歡浪費糧食,吃了半包餅干剩下半包說什么也不吃了,我只好拿過來給你吃咯!對吧,蘇狗剩?”宛如從動漫中走出來的教科書般的傲嬌。
三人面面相覷,逐漸笑作一團。
突然之間,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打破了這種難得的祥和,三人不禁同時被悠了個趔趄。
“怎么回事?”蘇信問。
“不知道,我去看看。”陳一寧說著,就向著車門走去。還沒等她搭上把手,那門就已經被打開了。映入視野的,是全副武裝的姜雨涵和整裝待發的伙伴們。
“姜姐,怎么......”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此次列車的終點站,小連站到了。請您拿好您的隨身物品準備下車。小連站是高站臺,請注意列車與站臺間的縫隙與游蕩的活尸。如有需要,請您爆頭。”姜雨涵一臉嚴肅地調侃道,走到了二車廂末尾的門前,按下了門把手。
“歡迎來到美麗的濱海之都,小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