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盛先生!”到了病房門口,許沁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的。
盛喬笙的心亂了。
“有事?”他面上無波。
“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嗎?”許沁是突發(fā)奇想,生活還是出其不意更有滋味,尤其是和這樣一個外冷內(nèi)熱的男子呆在一塊。
“何事?”他變得莫名緊張起來,心好像被捏住了。
許沁默了一會兒,“我已經(jīng)好了,我想出院。麻煩您……”
“不行。”不容置喙。
“你也不想我在這里哭鬧吧。”許沁仰起頭看他,他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好多歲,比起過去的清冷顯得滄桑悲涼。視線落在他的左眼上,微長的劉海遮蓋了大部分,那無神的眼球露出小半,許沁的心仿佛千萬根針來回穿刺。一瞬間,那個萬惡的水晶球在腦海里無限放大……
盛喬笙被她看得不自在,他沒有閃躲,俯下身子與她直直對視。這雙眼睛里映著他的頹廢,很清晰。
他的眼帶著探究。
他在尋找著什么?
忽地,許沁咯咯笑出聲。
尋不到的。
“你的義眼真的好逼真,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你是個……殘疾人。”許沁笑得前俯后仰,生理眼淚都出來了。
盛喬笙眉尖動了動,不言。
姓江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以她的本事,治療云沁這么長時間怎么會沒有一點效果。
許沁終于笑不動了。
盛喬笙將她推進(jìn)病房。
許沁不知道是笑狠了,眼淚止不住的決堤。
“你沒事吧?”盛喬笙的聲音明顯啞了幾多,他搭在輪椅上手也不自覺收緊。
“我只是覺得好笑罷了。”許沁起身從病床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了一袋子資料,掃了一眼儲物柜,東西她早就收拾好了,也交代了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在等她出了院就處理掉。
“你還不能走!”盛喬笙急道。
許沁側(cè)眼看去,他好像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整個人硬邦邦的。
“你有什么資格管我的事?”許沁輕嗤,如今她再也不是那個遵守家規(guī)家訓(xùn),窮得叮當(dāng)響的許沁了。
她很久以前就想過的,她明明是很平凡的一個大學(xué)生,身邊斷不會出現(xiàn)各類打打殺殺,更不會惹上這個人。直到她走進(jìn)那座塔,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算計,只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我……”他的確沒有理由。
“還是說……你是倚仗著是我那便宜媽媽女婿的身份——姐夫?”許沁故意拉長了聲調(diào)。
盛喬笙拳頭松了又握緊,眼前的人,冷情陌生,還有些乖張,放以前,一定是他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人。
“你以為我是乖乖女?”許沁繼續(xù)刺激他,只要他走了就沒有人能夠再牽動她的大腦了。他緊抿著唇,昔日性感而刻薄的唇上起了一層干干的褶皺。“我是想那么做的,你看,我也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
禮貌端莊,秀雅乖巧。
是她在婚禮上給他的第一印象。
他后來也想過,那個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心臟讓另一個這樣的女孩活下來,她也會開心吧,如今他卻迷茫了。
“走了。”許沁搖了搖手里的資料袋,闊步往外走。
盛喬笙看著她瘦弱的背影一點點遠(yuǎn)去,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也被抽離了去。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許沁托人辦理的住院手續(xù)。
門口有警察發(fā)現(xiàn)了她,她淡笑示意,揚長而去。
“跟著她。”陳放放下手中的望遠(yuǎn)鏡,拉了拉領(lǐng)口的耳麥。
許沁去了公墓。
她準(zhǔn)備取出寄放在這里的東西,然后回塔區(qū)。
很不幸,有些人不打算給她這個機(jī)會——她被綁架了。
即便醒了過來,渾身依舊沒勁。她也懶得掙扎,索性一副任人宰割。
“她怎么還不醒?”
有聲音傳了過來。
“可能藥用多了。”
“你個呆子,萬一弄死了咱們找誰要錢去?”
“大哥,不是說云聲不見了,這錢還能拿不?”
“你懂個屁,云聲不見了,云家的錢還在啊。”他心里也沒有底,云聲失蹤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明白為什么給他錢的人要叫他綁架云沁。這女孩聽聞很不正常,從小時候就喜歡自己和自己講話。
“那行,我去外面看著。”
“去,警惕點,別偷懶。”
“哦。”
這究竟是窮途末路找了兩個憨憨綁架她,還是說另有高招。
無所謂了,都到這里了。
許沁睜開眼,一片昏暗,應(yīng)該是地下室或者倉庫。
這種環(huán)境,她在塔的時候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老實點,不許叫。”一人拿著刀揮舞著朝著她警告,他身子有些打顫,不難看出是個新手,看來雇主給的不少。
許沁一動不動,安靜得如同尸體。眼神滯留在傾斜著的木料上,有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從木料一直延伸到墻面。應(yīng)該是獵物在絲線里掙扎過,蛛網(wǎng)被掙破了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洞,少許被掙斷的蛛絲無精打采下垂著。
綁匪心如擂鼓,繩子綁著的小姑娘不吵也不鬧,他本應(yīng)該激動的上高香。但她太安靜了,安靜得詭異,詭異得讓他坐立難安。
“你能不能安靜的坐一會兒。”在綁匪轉(zhuǎn)了九九八十一圈后,許沁終于忍不住了。
綁匪震驚的盯著她。
竟然在數(shù)木料!
“你……你不害怕?”綁匪小聲試探,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卻是第一次綁架千金大小姐,心里沒準(zhǔn)數(shù)。
“害怕?”許沁抬眼,真是個傻子,反問:“不應(yīng)該你害怕嗎?”
“你什么意思?”綁匪心理防線已經(jīng)面臨崩潰,已經(jīng)八個小時了,雇主沒有音訊,這綁架來的好像很不正常。
“我那老爸剛失蹤你就敢綁架我,生怕警察找不到你?”
“不可能,那幾個警察都很忙,哪有時間盯著你。”綁匪嘴上胸有成竹,內(nèi)心卻打鼓。雇主是這么說的,他會讓警察沒機(jī)會跟蹤他們。
原來如此!許沁嘴角微微上揚。
“你笑什么?”綁匪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痛打一頓眼前這個看不起他的小姑娘,怎么說他也是混跡江湖多少年的老油條了。
許沁笑得更開:“你果然很好笑,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
“你給我勞資閉嘴!”
話音剛落,就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許沁看見有蝴蝶飛了進(jìn)來,落入了那張破破爛爛的蛛網(wǎng)。
蝴蝶振翅而起,蛛網(wǎng)破了一大半,躲在墻上的布局者飛快朝著蝴蝶移動,一口咬住了它的翅膀。
蝴蝶的掙扎聲在腳步聲里零碎。
“大哥,咱被騙了,有警察!”
“有警察你不跑?”
“我往哪跑,咱們被包圍了。”
“你說什么!”
一個耳刮子上去,一人委屈巴巴,一人憤恨不平。
“站的什么崗你,廢物!”
“我就是不小心拿有迷藥的手巾擦了一下鼻涕……”越來越小聲。
“蠢貨!”又是一耳刮子。
然后氣沖沖往外走。
“大哥,大哥你干嘛!”
“我干嘛,”那人轉(zhuǎn)身,點了點傻乎乎的腦袋,“去吃國家飯,你說干嘛?”
“真的?”
眉頭擰成了麻花。
瞧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許沁視線落在暗處。
蝴蝶振翅的聲音因為突然的安靜顯得格外大聲。
是斷翅的聲音!
許沁側(cè)眼。
蝴蝶已經(jīng)搖搖晃晃飛了起來,一小半翅膀被蛛絲死死縛住。
她想看清楚些,周圍卻是一片黑暗,廣袤無垠。
遠(yuǎn)遠(yuǎn)的見著火急火燎的陳放,高明立馬狗屁的迎了上去。
“陳隊!”
“人呢?”
高明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啪!”陳放一腳踢在車輪子上。
兩個綁徒被他的氣勢嚇到,為首的急忙開口:“不是啊警官,我們就是圖財,沒想害命。”他抬起戴著手銬的手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兇器。“都是假的,傷不了人。”
“你——為什么要去醫(yī)院的自助機(jī)器打沈西西的血檢報告?”陳放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的臉盯出窟窿。
“我沒有啊。”為首的一頭霧水。
“我我我,是我。”旁邊的人舉起手。
“你大字不識,會自助?”
“我請別人幫我。嘿嘿,老大,我厲害吧!”
“誰指使你的?”陳放一臉嚴(yán)肅,那人像是被嚇到,停止了傻笑。
“我也不知道,吃快餐的時候有人塞了張紙條在我碗下邊,說是打好了送去病房,給俺一萬塊。”
“媽的,一萬塊,你不是說六千塊!”為首的怒目呵斥,一副被背叛了的心痛模樣。
“你六我四,不就是六千。”
為首的不說話了。
“誰給的錢?”陳放冷靜了下來。
“也是快餐店紙條,說放在商場的儲物柜,背面就是碼。”
選擇的都是人來人往的地點,搜查起來很是困難,那么對方是如何精準(zhǔn)鎖定這個傻乎乎的綁架犯?
“帶回去,繼續(xù)審!”
“是。”
“別啊,我都交代了啊,真沒其他了。”
“閉嘴!上車!”
陳放走進(jìn)了那個堆滿木料的倉庫,進(jìn)門處有很多木料被推了下來。里面光線很暗,只有微弱的光從沒有被堆滿的小天窗透進(jìn)來,里面的味道很是刺鼻。
“陳隊,有什么發(fā)現(xiàn)?”高明走了進(jìn)來,他已經(jīng)來來回回檢查過無數(shù)遍了,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
“就是那兒,有人帶著她從那道門跑了,柯隊已經(jīng)帶人去追了。”高明指了指木料后方的門,當(dāng)時他們沖進(jìn)來,就看見那門搖搖晃晃。
這里以前是家棺材加工鋪,隔壁鄰居天天投訴,店主沒辦法才關(guān)了門。此后,這里就鎖了起來。
陳放打著手電筒一遍遍觀察著木料的痕跡,一絲一毫也不錯過,他倏然眼睛微顫。
正要一腳踢過去,被高明一把抱住:“陳隊你冷靜點,柯隊長肯定會把他們抓住的。”
“放開!”陳放怒了。
高明被嚇得急忙松開手。
陳放一腳過去,果然聽得咯吱咯吱的響動。
“是暗道!”高明驚叫。“我們還以為響動是有人推動木料擋住門口,沒想到有暗道!”
陳放顧不得跟他啰嗦,立馬沖上去,是電梯,可惜繩子已經(jīng)被割斷。
他眉頭緊鎖恨恨的咒罵一句。
“陳隊,繩子。”高明不知道從哪里抱來了一卷繩子。
陳放來不及多想,將繩子綁到自己腰部,“你……”
“是。”高明立馬拉著繩子的另一端,找了棵柱子拴結(jié)實。“這可以不,陳隊?”他回過頭,陳放已經(jīng)下去了。
陳放萬萬沒有想到,這條暗道這么長,起碼有一公里,這上面……
這上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是云家的產(chǎn)業(yè),旁邊那個新開發(fā)的小區(qū)也是云家投資的。云家在這場戰(zhàn)爭里,是怎么樣的存在?
如果是同伙,他們?yōu)槭裁匆ㄔ坡暎€綁架云沁?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又似乎第一次離真相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