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一位父親正領著自己的兒子開始拜訪自己隔壁剛剛搬過來的鄰居。

　　“嘟嘟嘟”

　　三聲短促而有力的叩門聲響起，隔音不好的大門后響起一陣拖沓的腳步聲。

　　但是門后的小人兒并沒有開門，而是對著家里的大人用著稚嫩而柔軟的童音大喊。

　　“爸爸！爸爸！你快來！外面有兩個不認識的人在敲門！”

　　“這時候是誰會來啊！寶貝別開門，我來！”由遠及近，屋內的男主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是用貓眼看到一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孩，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壞人。于是就打開了門。

　　“您好！請問您是……”開了門的男主人年齡不大，四十歲不到的樣子。但看到屋外的大人已經年過半百的模樣，果斷用了尊稱。

　　“你好！鄙人姓唐，是居委會的會計。本來今天不應該是我來，只是他們都沒什么空。那就只好讓我來跟你講一些小區里的事。”那位屋外的父親，并不介意男主人的戒備，顯然這種情況他遇見的多了，依然面帶微笑的說出自己的來意。

　　“哦！里面請！里面請！老婆！快來！先別忙了，居委會的人來了！”男主人的聲音很洪亮，精神抖擻的站在門口，臉上的胡茬修整的很干凈，看著筆挺的站姿，應該剛從軍隊退役沒多久。

　　女主人聽到男人的呼喊，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計，在圍裙上隨意抹了幾下，就出了廚房。

　　“這位是居委會的唐會計。”

　　“您好您好！”女主人也就三十五左右，但看不出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什么明顯的痕跡，眼角淡淡的魚尾紋，算是時間給她留下最重的印記。

　　“這位小朋友是……”

　　“哦！我兒子，唐霖，今年十歲了。”

　　“小朋友長的真帥啊！以后肯定能迷倒無數女孩啊！”

　　“唐霖啊！以后他們就是我們的新鄰居了！來快叫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好！”

　　“誒！真乖！來，寶貝啊！過來過來！這我女兒，有點怕生，今年也是十歲。來叫唐伯伯！”

　　“伯……伯伯好！”

　　“乖，你女兒是幾月份的？”父親和善的摸了摸小女孩柔順的長發。

　　“四月的！”

　　“唐霖，叫妹妹！”

　　“妹妹好！”

　　小男孩依然和他父親一樣面帶微笑，小女孩看著誠摯的笑容也漸漸放下戒備。

　　“哥哥好。”

　　“這小姑娘挺聰明的嘛！唐霖你帶著妹妹去玩吧，我們這邊要談事情。”

　　小孩對大人們的場面話并不感冒。在大人們簡單的寒暄過后。兩個小人就已經被自動地隔離出大人的對話。

　　兩個小人之前并不熟悉，小男孩想不出什么話題能和她聊得很開。小女孩則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又變回原來畏縮的樣子

　　只能互相打量著對方。

　　女孩兒坐在客廳的凳子上，雙手環抱著膝蓋，整個人就縮在角落里。一頭秀發組成了個輕薄的簾子。女孩隔著發絲間的縫隙偷偷觀察。

　　卻見小男孩兒的身影越來越高大，慢慢走到女孩兒身邊，撥開一縷發絲。

　　“你長的真漂亮。”

　　那是他們倆的初見。

　　唐霖坐在一個角落，里看著兩個小人，漸漸入神。卻見那間客廳越來越遠，整個人就像是墜落一般，無論他怎么掙扎。那間小屋就是變得越來越小，逐漸被周遭地黑暗所吞噬。

　　躺在床上的唐霖就緩慢轉醒，沒有絲毫的恐懼，就像剛才那恐怖的一幕沒發生一般。

　　甩頭一看，隔壁床的王東睡的正香，或許是因為昨天的戰斗太過勞累，隱約還能聽到幾聲輕輕的鼾聲。

　　抬手看了眼精美的機械表。

　　凌晨兩點半。

　　唐霖稍微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毫無睡意，干脆起身隨便捯飭了一下，就輕聲離開了宿舍。

　　“口令！”可他剛一出門就被巡邏的甲士抓了個正著，真不知道他們穿著一身盔甲，還能做到無聲行進。

　　“天堂有路你不走，回令！”

　　“地獄無門闖不進。”

　　甲士并沒有多啰嗦，就放行了。為了來到門口，唐霖足足遇到了三次巡邏的甲士。不過他還是從戒備森嚴的哨所溜了出來。如果不是早上那場突襲之后，支隊長放了他們一個短假，他們這些人是根本不可能被放出來的。

　　往隔壁瞄了一眼，果然食堂還在營業，生意好像還不錯。

　　為了滿足這些待在哨所里的大爺，又不讓他們跑到煙花巷里花天酒地，敗壞快反部隊的名聲。只好讓這家烹美閣在晚上客串一把深夜食堂。

　　“哈……歡迎光臨，誒，唐哥，現在可還不是吃早飯的點吧！”

　　掀開門簾，就看見小順子剛把一個哈氣給咽了回去。顯然他也是奇怪，平時從不起夜的唐霖，今天居然會在這個點出來。

　　“沒睡好！你不是早班嗎！”

　　“有一個新來的生病了，我只能幫他頂個班！唐哥，你要吃點啥！我們這的爐子可是從不歇火的。”

　　“你看著來點吧！我也吃不了太多。對了，先來一碟丸子和一瓶清酒。”

　　“好嘞！丸子一碟！清酒一瓶！”小順子的吆喝聲不僅總是充滿力量，而且還能振奮人心。

　　唐霖四處看了看，想找個座位。就發現整個樓里的吧臺被一幫剛值完班的軍士坐滿。他們喝著最便宜的啤酒，吃著分量最足的肉串在那里聊得不亦樂乎。

　　往右手邊看去，幾個下了晚班的工人則是聚在一起吃著油水十足的炒面，顯然一夜的工作讓他們饑腸轆轆。

　　最后只能在左手邊看到幾個空著的位置。剛走過去，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葉夜依然穿著一整套燕尾服，端著一盤蛋餅，吃的很有節奏，與整個豪爽的食堂格格不入。要不是這富有代表性的吃法，和熟悉的蛋餅。唐霖還以為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管家忙里偷閑出來吃夜宵。

　　“葉子！”唐霖靠到近處才開始打招呼，但見他還是一副認真品嘗的樣子，整個人也一時不好說些什么。

　　然而葉夜其實在他剛進入食堂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并不是他故意不招呼唐霖只不過在盤子里的蛋餅沒吃完之前，他不想停下享受雞蛋與香蔥的完美融合。

　　“喲！唐霖，沒想到你還會出來吃夜宵。”當葉夜咀嚼完最后一小塊蛋餅之后，又用清酒漱了漱口，才回應了唐霖的問候。

　　“葉子，你也是半夜睡不著過來解解悶嗎？”

　　“我倒希望自己能有個好覺。可是今天從中午抓到人就開始審，審到了現在才結束。過來休息一下。”

　　“我一直以為你從來不用休息的。每次見到你都是在工作，寫材料。”

　　“八年前倒是經常不睡覺！我們法師和你們不一樣，只要冥想四個小時，就可以精神一天。但如果你們這些武者的肌肉不休息好，整個人動都不能動！不過現在睡覺也是種享受吧！”

　　“那你以前為什么不用睡覺，我記得聽張黛玉說，你在逃難之前就已經覺醒了法師的苗子。覺醒之后每天只要冥想不就行！”

　　“修煉也不是像你這么修煉的。其實最好的休息就是好好睡一覺。現在哪有以前那么多事。”

　　“那能不能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我是不會亂傳的！”

　　“不用不用，這些事老頭子們都知道。剛好這跟明天你們要說的事有關，就當是補個課外知識。不過這段故事有點長，你有酒嗎！”

　　“唐哥！這是您的清酒和丸子，請慢用。”就在這時小順子端著食物，走了過來。

　　“來的真是及時！那我就開始了！唐霖啊，你聽說過落難王孫嗎？”

　　“就那天在煙花巷。我聽張黛玉說過，她好像還是里面的成員。還有，昨天有兩個老頭獻俘的時候提起過。”唐霖對這四個字也只是在文獻上看到過這個組織把天空城攪的是天翻地覆，以至于現在有人一提起都是心有余悸。

　　“沒錯，我葉夜、艾爾弗萊德和張黛玉都曾是落難王孫的成員。我們三個可都還是創始人呢！”這消息一出，唐霖聽得是目瞪口呆。而葉夜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小酌了一口清酒，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們是逃難逃到天空城的吧！”

　　“嗯！這我聽張黛玉說過。”

　　“但她肯定沒告訴你，張黛玉就是落難王孫曾經的領頭人。當時我們的世界被帝國突襲，損失慘重。但還是組織起了有效的反擊，不過很多貴族都被帝國的斬首行動搞怕了。畢竟幾十家有名望的貴族一夜過去，全家的腦袋都被累成了京觀。像我們這些運氣比較好的貴族，其中不少嫡系子嗣都被要求擠上天空城，算是留個香火。”

　　“那個時候的天空城可沒有什么白手套，就只有一個侵吞了無數小組織一家獨大的義選組，和跟我們關系還算緩和的夫子玉學社。我們來之前那時候的治安環境比現在還要好。為了能讓我們這些外來人能早點適應天空城這個難民營的氛圍。就由霍華德·依迪斯也就是張黛玉的親哥挑頭組建的互助會，返鄉會成立了。”

　　“剛開始的時候，天空城里面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對我們的態度都是挺友好的。畢竟戰場上傳來的消息，大多都是好消息。不少天空城上的人覺得，這次只是一個短時間的人口遷徙，搞不好幾個月后這些人都回去了。所以為了不讓這些客人留下對天空城的壞印象，他們可是花了不少錢和精力。”

　　“誰知道，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敗，又把一切打回原形。三百萬的聯軍被五十萬人打的潰不成軍。足足有269個家族的家徽成了帝國的戰利品。”

　　“這一刻，所有人都瘋了。投資失敗的天空城市民們從熱情歡迎一瞬間到避之不及。當消息傳過來之后的短短幾個小時里就有第一家飯館把賬單甩在一個倉皇出逃的小貴族臉上。很快這股風潮愈演愈烈。”

　　“我們都像喪家之犬一樣，被他們從各種角落里面趕出來，塞在一個充滿著惡臭的聚集區。直到官方正式宣布天空城要收納他們，惡行達到了巔峰。”

　　“歧視，毆打暴力事件數不勝數。只要你是我們家鄉的人，你就別想和天空城人做鄰居。那場景和現在你們地球上反對奧斯曼難民一樣。”

　　“但我們可都是貴族啊！我們怎么能允許，他們騎在我們頭上。說到底，他們曾經也和我們一樣，都是難民，所以落難王孫誕生了。”

　　“別人對我們狠，我們就要比他們更狠！敢侮辱我們的，我們讓他身敗名裂，敢傷我們兄弟姐妹的，我們讓他全家人頭落地。”說著無比血腥的綱領，葉夜還是面無表情，仿佛事不關己。

　　“那是個血腥的八月，無數的暗殺，偷襲以至于普通人根本不敢上街。就連義選組的幾次攻勢，都被挫敗。”

　　“所以官方來了。那一夜什么都沒留下，一把大火把落難王孫燒的干干凈凈。但還是把我們三個主心骨留了下來，當做是對于返鄉會的人質。”

　　說完葉夜把最后幾口清酒一飲而盡，算是祭奠他那過去的戰友。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哪怕一下臉色，實在讓旁人感覺不到這是他自己曾經所經歷過的災難。

　　“今天說的有點多了。都是些往事，除了我們三個誰還記得當年我們死了多少人。”葉夜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算是讓心中驚濤駭浪翻涌不止的內心開始平息。

　　“那，曾經的事情跟昨天這場襲擊到底有什么關系啊！”

　　“雖說昨天兩場偷襲都跟返鄉會沒什么關系。可我們查到給他們提供我們輪值表信息的是返鄉會的人。”

　　“那……”唐霖雙眼冒光，突然他懂了。葉夜看著他的表情，總算是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就像你們國家春秋戰國時期。各地的王，會把自己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放到強盛的國家中當質子。如果你想對一個國家正式發動全面戰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

　　“殺掉他們國家的質子。”

　　“而且過幾天就是這座天空城最大的節日，建城日。看來是有些人誠心不先讓安穩啊！”葉夜說完淺酌了一口清酒，看著屋外的黑暗，似乎是在品嘗喉中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