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星星點點的光露出天幕，伴隨明月的清輝降下薄紗，王懿坐在床前看著窗外的星光，回過頭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兩個孩子，眼底是化不開的愁緒。
那墮神連這兩個孩子也不放過嗎？
夏瑾瑜的傷口有點深，被玻璃刺開的口子就像一口血井，滿手心的鮮血觸目驚心。
索性沒有傷到重要的手部神經，林楚生幫他進行了簡易的縫合，打了一針破傷風，將他安頓好后讓他睡下，而隔壁床的夏瑾軒情況卻不是很好，他已經四天沒有睡過覺了。
王懿看著那個睜著眼連假睡都不愿意再裝的孩子，心底不是滋味，她昨天怎么就沒發現呢？她剛關上門，那孩子就睜開了眼。
“睡一會兒吧。”王懿拍了拍他，卻見男孩偏過頭看著她，栗色的雙眼就像是一汪幽深不見底的池，仿佛要將她溺入水中，“我不敢睡。”
“一睡著，我就又是孤獨一個人了。”
王懿微愣，她突然想起林楚生對她講的，這孩子就是被這樣拋棄的。
因為夜夜與魂靈交談，被父親厭惡恐懼，將他留在一間旅店，自己背上行李悄悄離開。
“你不會是一個人的。”王懿想要安慰他，卻發現語言很無力，“我會陪著你的。”
“爸爸也這么對我說過。”夏瑾軒睜著眼睛看著她，“媽媽剛離開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說的。”
“所以說承諾是有期限的是嗎？”
男孩認真的問題讓王懿無從回答，“當期限過了，承諾也就作廢了。”見王懿不回答，似乎是默認了肯定的答案，夏瑾軒拉上被子將頭蓋住不再看她。
王懿輕嘆一口氣，伸手拉下他的被子，便看見男孩的眼里汪著淚，癟著嘴，隱忍著不哭出聲，“大人都是騙子。”
“是啊，很多大人都是騙子。”王懿伸出手用紙幫他擦掉還未來得及掉下的眼淚。
御靈者可不能隨便哭。
“他們不守時，說到的事情不做到，輕易締結約定卻不履行。”
“就連我也是這樣啊。”一言讓夏瑾軒愣住，王懿又繼續說道：“所以你以后可千萬不要變成這樣的一個大人了。”
“你也是騙子。”夏瑾軒悶悶說道：“你明明答應過要等我睡著的。”
想起昨天的事情，王懿卻忍不住笑了，“那誰讓你裝睡裝得那么好？讓我以為你睡著了。”
“我......沒睡著......”夏瑾軒想要辯駁，卻被王懿打斷，“那你也是個小騙子了。”一時間男孩的小臉憋成了豬肝色，什么也說不出來。
王懿見狀也不再逗他，而是認真地說道：“對不起，昨天我違背約定了。”
夏瑾軒聞言微頓，悶悶地回了句“沒關系。”
“現在輪到你說了。”
夏瑾軒又是一個憋愣，小半響才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裝睡。”
“沒關系，原諒你啦。”王懿回答著，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道歉的時候是想要讓對方原諒的對吧？”
夏瑾軒點了點頭。
“自己的心里也有點愧疚的對吧？”
夏瑾軒又點了點頭。
“所以說與其讓這種感覺出現，還不如將約定的事做到，將愧疚感扼殺在搖籃。”
夏瑾軒看著她，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表達些什么。
“所以說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輕易答應，答應過的事竭盡全力也要想辦法做到。”
“如果答應了卻沒做到，那個人會很傷心的。”抬手摸摸他的頭，示意他安心，“所以說，我更愿意先努力去完成約定。”
“這世上會有人騙你，會有人放你鴿子也會有人一直守護著和你的約定。”
“比如你的東陽哥哥。”王懿笑著說：“他明天一定會來接你們的。”
“嗯。”夏瑾軒點了點頭。
“睡吧，這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男孩緩緩閉上眼，開門的聲音響起，林楚生站在門口示意王懿出去，王懿擺了擺手，讓他進來。
豎起結界，隔絕聲音，男孩的余光里始終有那個人的身影，安心閉上了眼睛。
“他們這段時間接觸過什么人嗎？”林楚生看著躺在床上的兩個小家伙，總覺得一個月都在封閉學習的兩個小家伙按道理不可能染上心魔毒。
王懿搖了搖頭，“就我和夏姨，然后前幾天回了趟夏家，東陽送他們回來的。”
一聽到夏東陽，林楚生眉頭微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又不是很確定，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得出的結論。
“東陽是墮神。”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王懿微愣。
“你說什么？”王懿不確定地問。
林楚生發覺自己說出了聲，又皺了眉，搖了搖頭，“只是猜測。”
兩人相對無言，病房內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先想辦法幫他們把心魔毒清了吧。”林楚生走出結界，開始工作。
彼時夏家已經接到了兩個孩子入院的消息。
夏銘辰敲響了夏東陽的門，“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們吧。”
夏東陽微愣，“可以嗎？”他以為他得在家待著，哪里都不能去。
“嗯。”夏銘辰點了點頭，關于夏東陽的事情他需要和林楚生再深入了解一下，帶上他去會更好一點。
“好。”夏東陽聞言眼里閃著光，“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他相信林楚生的醫術可以搞定兩個小孩的病情，自己只是個意外情況。
想要干干凈凈地接兩個弟弟回家，夏東陽專門再洗了一把臉，抬頭看著鏡子確定自己的儀容儀表沒問題，卻突然頓住。
看見那發間愈發明顯的銀發，他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眼底微暗，走回房門口，看著夏銘辰，眉眼微垂，是落寞的神色。
“師父，您和東明去接他們吧，我就不去了。”
“為什么？”夏銘辰不理解，剛剛不還好好兒的嗎？
“我的病還沒好，過會兒再傳染給他們就不好辦了。”少年撓了撓頭，輕笑著，有點無所適從的模樣。
夏銘辰覺得有理，帶他出去再傳染別人確實不是個好辦法。
“好吧，你好好休息。”
轉身離去，只剩一地的清輝，夏東陽倚在門欄上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的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