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大啊!”安云遠遠看見寬場陣列時說。
“目前只有設計規模的一半,但我們已經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唯一的不足嘛……”云驊絮絮叨叨。
“計算中心,老的又不夠用了?”
“你走了七年。”云驊鄭重地說。
“技術崗做了一陣子,后來走算法了。”路荊沒怎么在意地回答,視線在遠處陣列組成的一條條直線中發散。他著實不太關心技術在量上的進步。
“技術更新很快,單位價格降的速度沒有計算需求增長快,一年也就七個月在正常運轉……到了,客車不能開進去,現在規矩嚴了。”云驊最先起身。”
安保力量只是對外,越過若有若無的圍欄后,明面的監視力量隱去了。
安云帶著孩子,越過路荊向遠處跑去,三色的尾巴隨著每一次跳躍而起伏。
獵隼又到了這片針茅草地上,在沒有雪的季節,那片白色草場是最好的參照物。記憶中這里逐年向外侵蝕,它的理解能力不足以了解白色的草的含義,所以總想下去看看。
它每進行一次俯沖,找不到源頭的急促啾鳴聲會從附近傳回,緊隨其后的是更令它膽顫的轟鳴聲。前些季節,它都選擇了放棄俯沖,展開翅膀后,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它老了,伴侶死后的季節,它總是無意義地到處游蕩,偶爾會忘記專場的時刻。它只知道,這片自睜眼來便屬于它們的獵場正在被另一群生物占領,那些生物似乎能遠遠的發出轟鳴聲,嚇退天空上的獵手,但它還記得自己的仇恨,聲音傷害不到它。
俯沖時的極速是它們的天賦,當速度觸及極值,它們的視線就只剩下獵物,沒有事物能打斷它們,至少,在它的記憶中沒有。
每只獵隼都清楚自己死的時刻,它也一樣,那一天不遠了。
它不想在獵物奔跑過的草地上死去,它從高處的崖壁而生,自然要在那兒而死。在此之前,它要攻擊他們,仇恨不應該忘記。
這次它看見了一只很小的灰白色生物,邊上是一只形態相近的生物,兩者拉開了些距離。
它沒多想,收緊不再有力的翅膀,俯沖。
啾鳴聲出現,自耳邊密集地劃過,那只是聲音,它想。
轟鳴聲驟響,從遠處乏力地傳來,那只是聲音,它想。
風聲終于蓋住了一切,視線里只剩下兩只逐漸接近的獵物。
沒關系,它本就是想傷害它們,向它們表達自己失去伴侶的痛。
啾鳴聲愈發密集,也愈發急促。
安云的余光看見了空中的血霧,以及從遠處房頂越下的嗚,那里傳來了先前的警告聲。
在多拉工作的時間,安云知道了幾種聲音的含義,不用特意去記,只要在聽見警告時往天上看就行。
稍近些的地方,路荊和云驊正在跑過來。
“現在鳥都這么野了,開槍都不跑。”云驊小聲嘀咕,似乎是在抱怨不滿。
“還好安云知道什么時候要往天上看。”路荊的心跳在聽到警告時加速過,隨之而來的槍聲讓他放下心來。很少有猛禽能在密集的火力網下完成捕獵動作,甚長基線那邊就有這套體系,和安云工作時遠遠看到過一次,最初只是警告,絕大部分鳥會折返,但總有例外。
“過會你帶安云去簽個字。”云驊加重了聲音,“流程還是要走的。”
云驊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草地,保衛正在清理殘骸,這是報告的一部分,加上安云的簽名,獵隼的死亡也就合乎規矩了。
路荊沒有回應,跑過去看安云了,云驊只是遠遠望著他們。小嗚似乎是在哭泣,安云低著頭,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云驊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時間,很想去問路荊那個問題,或許能有回復,或許沒有。他思索了很久,還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