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俯瞰著山下的低頻孔徑陣列，隨著遠星的落下，山巒上的雪花融入平緩的山脊，從山上落下的陰影還算整齊地切斷了陣列的一角。分辨陣列的輪廓并不容易，偶極天線已然與大地融為一體，如同那些枯萎的草木。

　　“哇，更大的天線，你早該帶我來的。”安云小步向前，最后的一點余暉灑在她的尾巴梢上。

　　“35號陣是投資最大的區域，也是最后一個……先拍照。”路荊在引擎蓋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架設相機。

　　“還有更大的嗎？”安云在下風向大聲喊，喊聲吹亂了幾片輕飄飄的雪花。

　　北方的冷氣流已經越過了代拉山，遠星的光沒有一絲溫度，雪花從代拉山上零星地滲下來。

　　“甚長基線的單口徑更大，但分布太遠，沒什么好看的。”路荊搖頭，他設定好了延時，“快，就5秒。”

　　路荊跳向安云，兩嗚輕輕地蹭著，一陣遲來的大風吹亂了暴露在外的毛發，在膠片上劃出一道道模糊的殘影。

　　“我們再來一次。”路荊說。

　　很多東西只適合遠遠地看，讓恢弘的面積掩蓋機械的僵硬感，以35號陣為例的低頻孔徑陣列就是其中之一。安云靠近那群密集的偶極天線時，有一瞬間感到發自內心的惡心，夾雜著銳角結構的天線好像是一種殘暴的捕獵技術，但這次，他們要狩獵的目標是天上的星星。

　　“這個陣的維護還算好，有幾處驗證性質的陣列差不多廢棄了，烏臺也掏不出維護的錢。”路荊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一些丑陋的結構已經廢棄了，不會有新的星星邁入陷阱，這很好。

　　“這里能生火！”安云看到了陰影中一間勉強能遮風的棚子。

　　“我帶了燒烤爐。”路荊指了指車廂里的一個小箱子。

　　“我還以為是你工作要用的呢。”安云猶豫了一會兒，問，“那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冬天不會有嗚長期駐扎在這的，如果陣列出故障，必須派嗚過來修，不如我自己過來看著。”路荊指著棚子邊上的平房，“拍完照我們就過去。”

　　“數據呢？”

　　“自己會傳回去的。”路荊回答。

　　紅熱的炭火在爐子里沉悶地燃著，溫暖從金屬網輻射向室內，又順著棚子的縫隙散布出去，冷風不經意地刺激著耳邊的絨毛，安云裹緊了毯子。等待食物熟的時間里，她想起以前過節時的場景，那時有著更多的炭火，更多的食物，和更多的嗚，大家都聚集在空地上，一車車的食物運進來，又有一車車的食物分發出去，整個大院都是節日的味道。

　　她跑到南漠讀書的那段時期，大院里有更多的嗚也開始北上，他們有不同的想法，去河岸城市群的市場闖一闖，結果跟安云不同而和，大家都定居在了那。回來的嗚帶去了新的嗚，緊接著，找到工作的信一封封地傳來，大院也一棟樓一棟樓地空下來。今年回去時，安海和漠云特意為安云架了個差不多的爐火，幾家鄰居也參與進來，算是提前過了個還算熱鬧的節日。

　　“應該熟了，我嘗一口。”邊上的路荊起身，把魚拍進盆子。他嗅了嗅氣味，焦味很淡，“這條你的，先把主食吃了。”

　　“嗯。”安云小聲應了下，開始舔食魚尾。

　　“對了，我這邊定下來了，明年夏天走，你工作沒問題吧。”路荊問。

　　“知道了，中漠還是南漠，我都可以的。”安云點點頭。

　　“中漠，單位會分配房子，加上我爸剩下的配額，能換套大些的。”路荊沒多說些什么，他總感覺安云找工作比大部分嗚都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