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呈的手機響起。
“喂?紀哥啊,你在哪呢?我在體育館門口,還有兩分鐘就八點了,你還沒到呢?萬一車開走了怎么辦啊?”
紀呈抽了抽嘴角,“用得著你操心?我不上去你猜老師讓車走嗎?”
那邊靜默了兩秒,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學校還得等著你再拿個省狀元回來呢,怎么可能不等你。”
“在校門口,馬上到。”
“行,紀哥你快點啊,我這為了你翹課狂奔出來的,我有沒有點什么甜頭啊?”
那邊聲音還挺大,尹君君差不多都能聽清楚,偷偷瞄了一眼紀呈,看紀呈神態無異,就是把手機離遠了些。
“滾蛋,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不讓你干事你就不翹課了一樣。”
“嘿嘿嘿,紀哥,果然還是你了解我。”
又隨口說了兩句,紀呈就掛了電話,把手機塞兜里的下一秒,紀呈把棒球帽摘了下來,扣在尹君君的腦袋上。
“你要見你朋友了嗎?”
“嗯。”
尹君君就知道,要么往她腦袋上扣帽子,要么拽著她往他后背一藏,就是他朋友出現了。
“一會兒不許抬頭,聽見沒?”
“哦。”
她已經習慣了。
到體育館的時候,紀呈甚至還覺得單純給她扣帽子還不夠,應該把她藏起來才對。
“紀哥!這兒!”
算了,來不及了。
紀呈沒什么反應,依然慢慢悠悠的走著:“別抬頭。”
等到謝醞跑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紀呈才停下腳步,懶懶的掀起眼皮,問:“那張紙呢?”
謝醞把手中的紙遞給紀呈,看到半藏在紀呈身后的尹君君,主動打招呼:“這是小嫂……額……”
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的謝醞“嗷”了一聲,幽怨的看著紀呈:“紀哥你……”
“謝醞你,是不是還有事兒?”
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謝醞很有眼力見的挺直身板,“哦對,我突然想起我數學作業還沒交呢,我得趕快回去補作業,那紀哥,我先回去了?”
謝醞撒腿就要跑,被紀呈一個“站住”僵在原地。
“紀哥……您還有什么吩咐小的去做的?”
“我箱子呢?”
“哦,箱子我給你放體育館里面了,在老師旁邊,讓老師給你看著,你進去就能看見。”
紀呈給尹君君好好整了整帽子,其實就是又往下壓了壓:“知道了,跪安吧。”
“是,小的告退。”
謝醞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拔腿就跑。
謝醞走遠了,尹君君才扶著帽子抬頭:“他很好玩啊,感覺和陸白漾性格挺像的,我之前怎么沒有見過他啊?”
紀呈不耐煩的又把帽子給尹君君扣回去:“你很關心他?”
“他比較有趣,我就問一下,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比起紀呈,尹君君的力氣差遠了,只能泄氣的放下胳膊,任由紀呈在她腦袋上胡作非為:“他都走了,你怎么還讓我戴著啊?”
“不出意外,上車前,你都得戴著。”
尹君君好煩。
這個人真專制,獨裁,霸道。
“有筆嗎?”
尹君君抬起腦袋,在紀呈單肩背著的書包里掏出自己的筆袋,拿出了一支磨砂黑色水筆遞給他。
這時,尹君君才看見,紀呈的手上拿了一張回執單。
要不是看到了回執單,她都忘了,她昨天因為紀呈不給她簽,她也不知道找誰簽,索性就放在了學校里,今天差點忘了。
紀呈把筆塞到尹君君的手里,把回執單遞給她:“你自己寫,學校、班級和姓名。”
因為沒有桌子,尹君君寫的歪歪扭扭,像小學生剛會寫字一樣,寫的估計是她人生中最丑的字了,紀呈看著,很不給面子的笑了。
尹君君氣面紅耳赤:“不許笑!我寫字不是這樣的!”
紀呈忍住笑意,拿起筆,看她:“我知道你寫字可好看了,你家長叫什么?”
尹君君看著家長簽字那一欄,思緒陡然飄遠。
她就算想寫她媽媽的名字,好像她現在也沒有資格,因為當初在法院,媽媽要的是弟弟的撫養權。
尹君君低下頭:“尹鈞,金字旁加勻稱的勻。”
“你們爺倆這名字還挺有趣。”
簽完后,紀呈遞給尹君君,沒有絲毫察覺到尹君君的不對勁,牽著她往體育館內走。
進了體育館,聲音嘈雜,震耳欲聾,但是紀呈又不讓抬頭,尹君君往紀呈身后躲了躲。
下一秒,嘈雜的體育館再無聲響。
尹君君一愣。
她怎么忘了,紀呈是什么樣的存在,他一出現,就是焦點,就可以讓所有人瞬間噤聲。
“所有人都到齊了吧?那咱們出發吧。”
聽到了老師的聲音后,尹君君驚覺自己還被紀呈拉著,趕忙掙扎著和紀呈拉遠距離。
但是紀呈仿佛已經知道尹君君想什么做什么了,牽著她的力道驟緊,半強迫拉著她往前走。
“王老師。”
“哦,紀同學,有什么事嗎?”
紀呈拉著尹君君往自己身后藏:“我是不是有個箱子在這里?”
王老師看著紀呈的動作,只一眼,就收回視線,把身后的箱子往前一推:“剛才有個同學找我,說是你的箱子,讓我先幫你看會兒。”
“謝謝,那我們先走了。”
“好。”
尹君君看著紀呈近乎粗魯的接過箱子,跟“謝謝”兩個字完全不搭邊。
紀呈和尹君君是最后一個到校車旁邊的,聽老孫說,這次參加競賽的人比前兩年都多,他們學校就有二十幾個,去年,好像才九個。
上了車,紀呈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坐在了前面,也不知道是老師安排的,還是他們自己商量的。
紀呈側頭:“坐哪兒?”
“都行。”
紀呈在二十多道的視線下,牽著尹君君走到了校車最后一排,讓尹君君走進去靠窗戶坐著,紀呈坐在外面。
王老師上車之后,看了他們倆一眼,但并沒有說什么,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告訴司機發車。
上車之后,尹君君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看著窗外。
“謝醞,醞釀的醞,在文科班,和我、陸白漾處的都還行,你應該見過他,上次在學校吃麻辣燙出來,看見的那一堆人里,有他。”
紀呈突然出聲,尹君君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說剛才給他送回執單的那個男生。
還沒等尹君君開口,紀呈又說:“沒什么不想說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就是那些人也不算什么好人,你離遠點最好。”
尹君君不知道說什么,就沉默,過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主動找個話題聊比較好。
尹君君看了一眼紀呈,又看了一眼他的箱子:“你剛剛拉著我,被老師看見了。”
尹君君抬手拿掉棒球帽,有幾縷頭發粘在臉上,她甩了甩頭發,把碎發勾到耳后。
紀呈看著她瓷白的側臉,無意識吞咽一口:“嗯。”
就一個嗯?不打算跟老師解釋?
尹君君把帽子折好,放在腿上,偏頭:“老師誤會了怎么辦?學校的校規校紀里不是說,抓住男女生交往過密(例牽手、擁抱、接吻等),要請家長的嗎。”
忽的對上紀呈漆黑的雙眸,尹君君一愣,他們和前面的人,中間隔了得有九十排空座,前面的人很吵,尹君君說話,他們也都聽不見。
“怎么了?”
“沒什么。”
這小同學,可真白,小臉軟嫩軟嫩的,細膩的肌膚,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連毛孔都看不見。
“你不打算跟老師解釋嗎?”
紀呈嗤笑一聲,“你覺得,我的家長,有哪位老師敢請?直接跟校長去面談嗎?”
“……”
有道理。
尹君君看著已經出了學校的校車,往她回家的相反路線走。
她也才剛來帝都一個月,每天就是家和學校兩點一線,偶爾被許糯拉著去外面吃個飯,其他地方哪都沒去過。
尹君君對外面倒是新奇的很。
“想看帝都嗎?”
尹君君點點頭:“帝都比泉城繁華太多了,泉城那里根本和帝都沒法比。”
紀呈勾著嘴角,尹君君在窗邊看帝都熱鬧的景象,他就坐在尹君君旁邊看他眼中的景象。
“國慶節出來,我帶你看。”
尹君君一愣,轉頭看向紀呈:“國慶節?”
紀呈隨意的點點頭:“咱們回來就直接放假了,你不是想逛逛嗎,我熟,我帶你去,想逛哪,我都陪。”
尹君君有些為難。
“怎么了?”
“我……我前兩天剛找到一份兼職,帝都這里經濟消費也高,我沒想到這么快就把我的積蓄花的差不多了。”
尹君君想了想,還是告訴紀呈一聲:“還有,我可能放完國慶假回來,晚上的四個晚自習我都不上了。”
他們學校,晚自習是自愿上的。
不想上晚自習的,就是第八節課下課后,五點四十五就可以回家了,愿意上晚自習的,每一節晚自習下課后都可以走。
如果只想上第一節晚自習,那么第一節晚自習上完七點十五就可以走,只想上兩節晚自習,八點十分走,以此類推,直到第四節晚自習上完,十點。
“為什么兼職?”
尹君君抿抿唇,沒說話。
紀呈煩躁的“嘖”了一聲:“在哪?”
“一家炸雞店,就在我小區不遠,那家生意還挺火的,就是缺人手幫忙,月薪給的也可以。”
話畢,紀呈沉默,尹君君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僵硬,但是沒一會兒,尹君君就看累了,上下眼皮打架。
車內太吵了,她的睡眠本就淺,五年多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安靜的睡,突然這么吵,她當然沒辦法安靜入睡。
在她第三次閉著眼睛皺眉,換姿勢的時候,紀呈偏頭問她:“有耳機嗎?”
尹君君迷茫的睜開眼睛,點點頭,在書包里找到了一個有線耳機,遞給紀呈。
紀呈把耳機插進自己的手機里,戴上,找出了一首歌,聲音調大,不至于震耳欲聾,但聽不見外界聲音,足夠了。
紀呈摘下耳機,遞給尹君君:“戴上。”
尹君君搖搖頭,困倦的半瞇著眼:“我不聽,我想睡覺,你聽吧,別吵我。”
紀呈被氣笑:“讓你戴你就戴。”
這小同學真的是脾氣越來越大了,感情她以為他是不讓她睡覺才給她聽歌呢。
看尹君君遲遲沒有動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困了都沒聽見他在說什么,紀呈嘆口氣,主動給尹君君戴上:“閉上眼睛,兩分鐘后就讓你睡覺。”
尹君君實在是困,閉上眼睛醞釀睡意,雖然聽車內他們說話吵和音樂吵,是一個性質,但紀呈說兩分鐘讓她睡,她也就信了。
畢竟,說這句話的人可是紀呈。
紀呈就算是說,他能夠到天上的星星,尹君君也相信,不僅是她自己,她相信所有人都會相信。
紀呈看了會兒尹君君,視線就轉了一圈落在了旁邊的座椅上,是一本書,看封面好像是有關補習班的介紹。
紀呈拿起來,在手里掂量掂量,揚手,就摔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車內陡然安靜。
紀呈靠在椅背上,嗤笑了一聲。
車內的人除了尹君君,連帶著老師都是一震,僵著脖子,所有將說未說的話都哽在喉嚨里。
“同學,是不是我坐在后面,你們看不見我,就以為我不睡覺了?”
無一人敢應聲。
他的聲音很平淡,淡到沒一個人覺得他生氣了,但就是沒一個人懷疑他現在在發脾氣。
“別逼我發火啊。”
話音剛落,紀呈就摘下了尹君君還戴著的耳機,動作輕柔的不得了,仿佛在對待什么奇珍異寶。
音樂聲消失,尹君君微微抬起頭,紀呈拍拍她的腦袋:“睡吧。”
確實周圍安靜了,亂糟糟的聲音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沒了,她只能聽見開車的聲音。
她這個人,不知道為什么,上車就喜歡睡覺,以前坐她爸爸的車也是,不管是十分鐘的路程,還是三五個小時的路程,她能從開車睡到停車。
腦袋一歪,就沉沉睡了過去。
紀呈看著她的側臉,忍了許久,但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伸手,把她靠在玻璃上的腦袋輕輕托起來。
一個用力,肩膀上一沉,尹君君就睡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紀呈終于覺得自己身心都舒服了,就拿出手機打游戲。
才四十分鐘,紀呈就感覺自己右肩膀上的重量一輕,紀呈把還未打完游戲的手機鎖屏,揣回兜里,看過去。
尹君君揉著酸疼的脖子,抿著唇,小臉蛋鼓成了一個小包子,軟軟的,肉乎乎的。
紀呈忍著掐上去的手,問:“怎么了?”
“脖子疼。”
這可是她第一次半道睡著睡著被疼醒,以前她坐她爸爸車的時候,都是直接躺在后座上睡的。
剛睡醒,嗓子還有些沙啞,紀呈順勢打開旁邊的行李箱,在里面拿出一瓶水遞給她:“喝一口潤潤嗓子。”
尹君君驚訝的盯著他的行李箱,剛才紀呈并沒有把行李箱放倒,而是直接立著就拉開了拉鏈。
打開后,尹君君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行李箱,里面就像柜子一樣有許多橫欄,每一個橫欄外面都有拉鏈拉著,防著里面的東西掉出來。
而這一整個行李箱里面,都是零食!
目光所及之處,左邊都是水、飲料、奶、面包、各種膨化食品、小餅干,話梅情人梅、魷魚干。
可右邊,裝了滿滿半箱子的糖啊!
什么糖都有,大白兔、口香糖、八寶果糖、旺仔牛奶糖、棒棒糖、彩虹糖、軟糖、棉花糖、橡皮糖,看的她眼花繚亂。
怪不得呢,尹君君上車的時候還在想,為什么紀呈不把箱子放在后備箱里,原因擱這呢。
紀呈把怡寶的瓶蓋擰開,遞給尹君君,淡淡道:“我自己裝的,這樣比較方便。”
確實方便裝零食。
“你怎么帶這么多零食啊。”
尹君君快哭了,人家去參加競賽都是拿著課本、參考書、卷子去的,他可倒好,什么也不拿,拎著一箱子吃的就干過去了。
果然你紀哥還是你紀哥。
尹君君拿過礦泉水,視線總是往那邊箱子里的糖瞟,她今天忘了帶糖了,昨天聽紀呈說什么也不用帶,她就真的什么都沒帶,書包里就帶了個鉛筆盒、充電線和耳機。
紀呈看著尹君君小心翼翼的眼神,好笑的在行李箱里抽出一袋大白兔,撕開,遞給尹君君。
“不用那么饞,這些都是你的。”
“嗯?”尹君君有些懵:“都是,我的?”
紀呈看尹君君沒接,就從里面那了一顆大白兔出來,撕開包裝,把糖往尹君君嘴里一塞。
“嗯,都是給你買的。”
尹君君含著糖,臉頰不自覺泛紅,靠在椅背上,手里捧著怡寶,看著窗外的景色。
其實外面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來來回回不都是那些,上了高速后,什么也看不見了。
尹君君看的,是玻璃上映出來的紀呈妖孽的臉,越看越好看。
帥哥誰不喜歡看?這么帥的一張臉,就坐在自己身邊,不多看兩眼,是不是太虧了?
真的側臉都帥的慘絕人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