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受罪
藺疏錦將她攙扶到床邊,掀起她左腿的褲腳,布料與血肉摻雜在一起,每牽扯一處都能引起劇烈的疼痛。
“怎么會燙成這樣?”
她擔憂的看著瑾怡煞白的臉龐,內心自責不已。
瑾怡此時已經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強忍著疼痛把方才所見所聞趕緊告知給姑娘,
“我剛剛燒完衣物后無意聽到的,我好怕再也見不到姑娘了。”
此時,常嬤嬤急忙從門外端進熱水和一會兒需要用到的事物,用剪刀將周圍衣料剪去,再將那鋒利刀片放在燭火下炙烤,血肉混著布料,只能一并舍棄了。
“先休息,上完藥再說。什么都沒有你重要。”藺疏錦攥緊瑾怡伸過來的手,用細帕擦拭她額頭的冷汗。
瑾怡被疼痛折磨,怕藺疏錦不相信,咬緊牙關,斷斷續續的吐露,
“不,齊姨娘和張管家私通,真是我親耳聽見的,姑娘信我。”
“我自然信你了。”
刀片表面通紅,看著好生嚇人。
常嬤嬤即使面對這慘不忍睹的傷勢,卻依舊面色不改,冷峻道,
“可能會有些疼,此時夜間不便弄到些麻沸散,只能先忍著了。”
滾燙的刀片滑向肌里,將那死肉摻著布料挖割干凈,再上好藥包扎起來。
在此期間,瑾怡早已疼昏過去。
藺疏錦衣不解帶的在床邊照顧了她一整夜。
翌日
一大早,張管家便召集了所有婢女去前廳等候。
說是有個婢女偷拿了他的東西,他要一一查驗。
嬤嬤將此事告知兩人的時候,謹怡恐懼的跌落在地上,她現在連站起來都困難,更不妨說她腳后跟包扎起來,掀開里面是好大一塊瘡疤。
她絕望的說道,“姑娘,你把我交出去吧。”
藺疏錦眉頭緊鎖,左右思忖,卻無他法。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魚死網破,讓她放棄身邊之人,是斷然不可能。
可是僅憑她的一面之詞,父親又能聽信多少,齊姬云在將軍府的勢力不容小覷,恐怕早就密謀好一切,只等著她落網。
恐若此時打草驚蛇......
“倒是有個法子。”
常嬤嬤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嬤嬤你快說。”
“古籍有記載過或剝人皮的酷刑,若是從別處取到一塊人皮掩蓋在這上面,只要不觸碰,便與尋常無異。只是現下......”
常嬤嬤余下的話語不言自喻,別說眼下,就是平常時候,這人皮哪是說能取得便能輕易取得的東西。
藺疏錦毫不猶豫的說道,“取我的吧。”
嬤嬤年紀大了,膚色不匹配不說,就算是這身子骨也折騰不起,瑾怡已是有傷在身,不可再添新傷。
整間屋子,只有她最適合。
“不行,我覺不讓姑娘受傷。”瑾怡立刻反駁。
“現下顧不了那么多了,嬤嬤趕緊行動吧。”說著,她從一旁果盤里拿出匕首,攥緊刀柄劃出刀鞘,義無反顧的遞給常嬤嬤。
“姐兒,我也覺得不妥,謹怡只是一個下人。”常嬤嬤見這匕首犯難,她不是不關心瑾怡的性命,若是有更好的法子,她就是拼了老命也得走一遭。
可姑娘是金枝玉葉,千金之軀,她們是下人,在她們的觀念中,下人便是低人一等的,怎可有主子為奴仆獻身的道理?
要知道,女子若是身上有疤,將來嫁人了是要遭受夫君嫌惡。
而在藺疏錦看來,上下兩輩子,她們便是她最親近的人,沒有尊卑之分,若非必要,她甚至能豁出性命去,更何況只是一塊兒皮而已。
“在這個房間里,沒有什么下人,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嬤嬤,動手吧。”
她掀起裙擺一角,露出纖長細腿,若是在上邊開個口子,落下疤痕,倒教人心生憐惜。
瑾怡在一旁默默聽著兩人的對話,尤其是知道姑娘為了自己竟如此犧牲,眼淚汲盈眼眶,有主如斯,她恐死也無憾了。
自己如今已是這般模樣,就更不必在乎身上再添一道疤。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奪過刀子在自己大腿上開了道口子,“姑娘,犯不著為奴婢這樣,啊......”
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等反應過來,只看到她大腿處隱現血色。
身后是謹怡凄慘的叫聲,嬤嬤正在取皮,由于瘡疤顏色太深,還不能取的太淺。
她一聲聲隱忍的哀痛如同刀子般扎在藺疏錦心上,其實上下兩輩子,她早已把謹怡當成了姐妹。
這是她自重生之后起,第一次濕紅了眼眶,忽然之間,又唾棄自己無能,要不然怎么連身邊之人都保護不了。
或許她本身就是螻蟻,根本就斗不過這世俗,這王法。
低垂眼瞼,再睜眼時,里面盛滿風雨欲來勢。
不,她要讓她們也嘗嘗這如履薄冰的滋味。
才剛剛止住了血,兩位嬤嬤便直接推門而入,卻依然恭敬的對著藺疏錦行了禮,
“三姑娘,管家說,召集所有婢女去前廳等候。”
藺疏錦咽下哽咽,依然要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她越是不在意,謹怡便越能擺脫嫌疑,“管家叫去就去吧,只是可得快些回來,不然誰為我更衣洗漱。”
她坐在妝臺前巧弄紅妝,儼然不在意的樣子。
兩人應答,
“是。”
“是。”
走之前,藺疏錦不放心的望了兩人一眼,嬤嬤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有常嬤嬤在謹怡身側,她放心很多。
只是余光中瞥見那小丫頭忍著雙腿劇痛,還要走出常人步伐,不自覺的鼻頭一酸,扭過頭去,不經意的拭去眼角的淚。
常嬤嬤的手法很老道,很快便蒙混過關,只是小丫頭回來后便痛的暈了過去,揭開纏好的紗布,下面由于拉扯,又是血淋淋的一片。
藺疏錦替她擦拭額頭細密的汗珠,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不過這小丫頭的罪,絕不能白受。
張晟,齊姬云,私相授受,她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討要回來。
***
三日后,藺疏錦一人前往水云煙,謹怡本想跟著一同前來,卻被她制止,只讓她在床上休養,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她一身藍色云翔符紋勁裝,腰束白祥云紋寬腰帶,其間只配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手持烏木骨泥金花卉折扇,扇面上勾勒出一瓣瓣幽蘭花瓣,正如她此人一般,清冷高遠。
正了正衣裝,她里面穿的是常嬤嬤用棉麻布制成的中衣,這樣在進門檢查時便不易被察覺。
申時,慕名前來的人是那日見到的三倍之多,不知這水云煙能否容納下這么多人。
周遭談論最多的便是西域引進的花魁,世人稱之為“秦馥郁”。
只因她跳舞時,身帶西域奇香,再配上她的倚欄輕風之舞,回眸間,令萬人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