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刺客
藺疏碧心底忿忿不平,若那晚跳舞的是她,指不定王侯將相早就登門求親了。
藺道遠卻目色沉沉,想起官家親自召見他說的那番話,他適時沉聲打斷這個話題,
“你妹妹們的婚事,為父自有打算。倒是你,可有看上哪家姑娘?前些天,才聽起你母親提起,你姨母定西郡公夫人的女兒,今年也是二八年華年前剛剛及笄,我正打算過些時候讓你母親親自帶你登門拜訪。”
別人或許聽不出這話中滋味,但藺疏錦知道,官家可能已經開始密謀些什么了,她與葉容宵的賜婚恐怕也不遠了,她必得趕在這之前,解決好一切。
“父親,孩兒心不在此,孩兒只想在仕途上有一番建樹。”
藺風擎就是個典型的好安排,上一世娶的便是定西郡公的女兒,想必這一世也不差,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比較直,上一世不解風情到自家夫人差點兒寫和離書,結果這斯還在和軍中的狗肉兄弟們津津樂道邊塞趣聞。
不過雖說不解風情,可處理事情起來比他父親果斷,妾生的子女一應過給主母,家業必是嫡長子繼承,此后府邸內再未出現過尊卑不分的情況。
藺道遠怒道:“胡鬧,先成家,后立業,不成家,心何時收回來。不過什么事都等到你們姑母走之后再說,前些天她傳來家書一封,有重要的事商議,相信過不久就到了,屆時別出什么亂子,丟了藺家的門楣。”
為了迎接這個姑母,府內早早就開始灑掃,修葺,就連在莊子上的老太太都派人去請了。這個姑母是將軍的庶出妹妹,下嫁到汴京,夫家左氏只是個五品官職,祖上三代皆只是普通平民,到了他這一代才祖上冒青煙,高中了進士,官位也坐到光祿寺少卿的職位。
若只是個普通進士,藺家是斷不會考慮的,父輩也只貴及副將,也是到藺道遠這一代才借著朝廷動蕩的契機搭了官家缺人手這把順風車。
官家本也是新帝即位,他需要軍中有人支持他,兵權,永遠是爭奪最有力的武器,而藺道遠也不負眾望,很快便坐穩大將軍的位置,在軍中有了威望,不少人也因此倒戈在皇帝門下,可藺家皆是武后,朝廷中從沒有只靠武將便可長盛不衰的家族,于是這個庶女便成了第一個聯姻的犧牲品,因此藺家在朝堂上說話也有一席之地。
回了梧柳閣,藺疏錦用指尖輕敲著木桌,眉頭微蹙,看眼下這情況,若是藺疏碧不犯些實質性的錯誤,一時還動不了她。
以藺道遠包庇那母女倆的程度,除非觸碰到藺家全族的利益。
沉思半晌,才吩咐道,
“謹怡,你挑個時間去撫恤那個婢女,她是因我才遭罪的。”
她端起茶杯品茗,后又補充一句,“特別是她的家人。”這個人她以后還有大用。
謹怡會意,“姑娘是想…我明白了。”
她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眼露鋒芒,有些事,慢慢來,一筆都不能少。
晚間
紅燭搖曳,映著美人粉面嬌羞,眸中春意瀲滟。
藺疏錦輕撫著手中的簪子,那簪子是用上好的玉銀打造,質地光滑,簪身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彩鳳,簪頭一朵曇花悄然綻放,端的是飄雅出塵。
其實她早已不喜歡曇花了,曇花易逝,如同她的上一世。
可是穆淮送她的,怎么看都珍惜,上一世,她已然辜負了他,這輩子,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謹怡見自家姑娘坐在妝臺前有半炷香的時間了,可卻什么都沒干,只低頭摩挲手中的細簪,她不忍出聲驚擾:“姑娘看手中這支簪子都有一刻鐘了,丞相府小公子送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
“是嗎?”
“我去給姑娘打湯水沐浴。”謹怡笑意盈盈,端著木盆出了閨房,順帶將房門虛掩。
銅鏡倒映著女子姣好的面容,面似芙蓉,膚勝白玉,微蹙的眉頭細如柳,紅唇微抿,睫羽在燭光下煽動,三千青絲散落,她只著一件素白色長錦里衣,身姿綽約,難掩其媚色天成,不同于白日的清冷,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有刺客,有刺客……”
門外護衛的驚呼聲驚醒了整個將軍府。
不一會兒,處處人頭潺動,其中夾雜著丫鬟奴仆的奔走驚恐聲,以及奔走間碰撞制造的聲響,護衛出聲維護秩序,可顯然寡不敵眾,他們的呵斥聲淹沒在人潮里。
藺疏錦心驚,謹怡剛給她打水去了,取熱湯水的地方與梧柳閣是兩個方向,來回怎么也得半個時辰,她正起身,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陣清風推開她的房門,還未看清楚形狀,只聽“砰…”的一響,房門緊閉,一道黑影正入她的閨房中。
春風順著窗柩吹滅燭火,帶來三分冷意,室內漆暗一片,她身著單薄,單手支撐著妝臺,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連呼吸都輕淺了許多。
來人一身黑衣長衫,背影頎長,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纏繞,衣擺隨著風輕動搖曳,他此時半靠著門扉,側耳傾聽門外動靜。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便是闖入將軍府的刺客,而未出閣的閨房里卻出現陌生男子,這是大忌,這兩者都能讓她在京城呆不下去。
現下聲張不得,她強壓下內心的恐懼,清潤的眸子含著凜冽光芒,纖指捻緊手中的細簪,慢慢走到來人身后。
銀簪在月光下折射出光芒,顧長暮垂目,一道纖長身影靠近,他正欲動作,脖頸間卻先一步抵上簪子。
由于身高懸殊,藺疏錦不得不靠他極盡,身子微微前傾,手下力道漸重,感受到男子背后傳來的熱度,而僅一件里衣無法遮擋挺傲的身材,她甚至能清晰的聞出他身上莫名的檀香。
她捻定心神,現下不是管這些的時候。
顧長暮剛剛擺脫圍追堵截,一時松懈,只感覺鼻息間多了抹女兒家身上淡雅的曇花香氣,讓他有些沉溺,等反應過來時,喉間便抵著銳物。
“別動。”藺疏錦輕語,更像是警告。
聽出來人是誰,他反而眉間松懈,順從的未動分毫,感受全身的熱意與簪子的冷意沖擊,耳畔傳來她說話時的氣息,鼻息陣陣,似有若無的輕拂著肌膚,他背后繃緊,雖然兩人之間僅僅一拳之隔,卻總能引人遐想。
憶起國宴那天她身姿曼妙,肩如削成,腰若約素,此情此景下,竟生出幾分心猿意馬來。
小小寢居頃刻安靜下來,月光如華,撒在兩人身上,門外兵荒馬亂,兩人卻像是定格般,維持著這個姿勢頗久。
期間,清風習習,吹散兩人周遭的熱氣。
“誰派你來的?”
她不知此人的目的是何,若只是為黨派之爭,也可商榷一二。那到底是攝政王還是九王爺的人,他應當是先去了書房,然后逃命時才亂入了她的閨房,現下身上肯定帶著偷來的重要信物,她要不要把他交出去?
可若是有人蓄意毀她名節,這樣貿貿然恐得不償失,可是這樣大動干戈,她不得不防。
心想著,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她眼眸冷意更甚,只怕今日不是他死就是她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