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許諾一度以為是自己設定的鬧鐘,可轉念他就想到休假剛開始時,自己已經和趙言白一起把各自手機里所有鬧鐘都清空了。他艱難地翻身,伸手摸到手機,還沒來得及看,睡在他旁邊的趙言白也醒來了。
“是我的手機,”趙言白睡眼朦朧地坐起身來,揉著眼睛拿起手機。
許諾放下手機,躺平身體,趙言白在電話里和裝修師傅在討論著什么。他并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時間,他努力睜大眼睛,陽光被厚厚的窗簾所阻隔,室內只有微弱的光線,趙言白赤luo的上半身朦朧地呈現在他眼前。他不禁撫摸著她的后背,她并沒有抗拒,依舊在打著電話,只是語速加快了不少。
許諾的手向著趙言白的胸前探去,她一把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掛斷電話,回過頭笑著罵道:“壞蛋。”
許諾還來不及解釋,趙言白已經鉆回薄被之中,忽地爬到了他身上,柔軟的身軀和光滑的皮膚都貼向許諾。
“裝修的師傅說,墻面都快要處理好了,”趙言白雙手托著下巴說,“下午就可以讓鋪地板的過去了。”
“速度挺快嘛,”許諾不禁感嘆道,“昨天去看還是一片亂,這剛起床就快完工了?”
“剛起床,那是你,”趙言白嘿嘿一笑,“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都已經十一點了。”
“我剛起床?”許諾捏了一下趙言白的腰,“你比我醒得還要晚吧。”
趙言白咯咯笑著從他身上翻了下來,伸手想去拿丟在床下的nei衣。許諾沒有放她逃走的意思,掀開被子撲過去把她壓在身下。
“都這個時間了,”許諾的手在趙言白的身體上游走著,“還著什么急起床呀。”
趙言白無力地掙扎了幾下就放棄了抵抗,只剩嘴里還在念叨著:“我得去聯系鋪地板的人了。”
許諾沒有讓她再說下去,直接用唇封住了她的嘴。
正當兩個人的身體再一次糾纏在一起的時候,趙言白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取,許諾按住她的手。
許諾在她耳邊輕聲說:“別接了。”
趙言白喘息著回答道:“讓我看一眼是誰。”
許諾放開了趙言白的手,她拿過手機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格外嚴肅。
“老主任,我博導,他的電話我得接。”說著她推開許諾,直接赤luo著身子走出臥室接電話。臥室門打開那一瞬間,客廳里刺眼的陽光立刻照進了許諾眼中,他痛苦地伸手遮住眼睛。
幾分鐘后,趙言白走了回來,從床旁的地上撿起衣服,一言不發地一件件穿上。許諾看她面色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許諾不禁問道。
“醫院的事,”趙言白答道,“老主任預先聽到了消息,先告訴我,待會估計科里主任會打電話過來。”
“什么事呀?”許諾問。
趙言白剛張口想要回答,她的手機鈴聲又響起,她看了眼屏幕就立刻起身到客廳去接聽。
許諾趕忙穿上衣服,等他穿好走進客廳時,趙言白已經掛斷了電話,坐在餐桌邊思考著什么。他想問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卻不忍打擾她思索,所以最終還是選擇走進廚房準備午飯,沒想到趙言白反而跟了進來。
“你怎么也不問問我遇到什么事了呢?”趙言白站在門口問道。
“我看你在琢磨著呢,”許諾倒出一杯涼開水遞向她,“沒敢打擾你。”
趙言白沒有接過水杯的意思,直接問道:“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許諾把水杯放下,說:“又問這個問題呀。”
“我一直都需要結婚呀,”趙言白輕聲笑了笑,“即便沒有感情的婚姻,我也隨時可以接受的。”
“為什么?”許諾不禁問道,“婚姻不應該是感情的終極形式嗎,為什么你更看重這個形式呢?”
“感情需要時間,”趙言白回答道,“婚姻不需要,而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了。”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許諾問。
“我們醫院有個支邊的指標,要去XZ兩年,”趙言白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本來是讓科里一位副主任去的,可他查出心臟有問題,不能上高原了。”
許諾接話問道:“所以要你去嗎?”
趙言白點點頭:“是的,本來主任不會讓我去的,可最近他對我的態度轉變了不少。”
“慢著,”許諾打斷了她的話,“難道這還是件好事?”
“看從哪個角度考慮了。”趙言白聳聳肩,“如果想舒舒服服過日子,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想要職務往上進步,這是非常好的資本。”
“你不是已經是主任了嗎?”許諾疑惑道。
“看來你是不愿意讓我去?”趙言白沒有回答,反而說出這么一句。
許諾有些驚訝,他在這突然而至的局面中根本顧不上去仔細考慮自己的想法,直到趙言白主動地問起,他才發覺自己心中確實不希望她離開。趙言白的到來,為從前那個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繼續生活的他指出了一條道路,還強勢地丟棄掉他所有的顧慮,帶著他堅定地向著選定的方向前行。
“我怎么想又如何,”許諾低下頭,“你應該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
趙言白嘆口氣:“我是副高職稱,叫我主任本來也就是禮貌性地抬高,而且職稱不代表職務,我就是個普通醫生,想要成為真正的主任,哪怕是副主任,都需要很多條件。”
許諾問道:“所以說你處于的是想要職務進步的那一種情況?”
趙言白點點頭:“是呀,哪個人不愿意走上更高的崗位上呢,前幾任的主任都有支邊經歷,還有不少支邊回來直接進入醫院管理層的人呢。”
“這樣的話,”許諾抬起頭,坦然地看著趙言白,“那你就去吧。”
“我和你怎么辦?”趙言白也看著許諾,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非常灼熱,“這個歲數了,你肯等我兩年嗎?”
“可以呀,”許諾回答道,“反正沒遇到你前,我根本沒考慮過要結婚什么的。”
“那你最好現在就考慮考慮,我肯定不會在那邊尋找結婚對象的,唯一的變數就是你。”趙言白說,“兩年時間太久了,我承受不了這個風險。”
許諾不禁問道:“結婚是不是也是你向上進步的必需條件呢?”
趙言白點點頭,干脆地回答:“是的。”
許諾嘆口氣:“看來我還不夠讓你信任。”
“我遇到的一切,都和普通人不一樣,我的生活里哪有信任和安全感這種東西呢。就連醫院給我的房子,要不是你提醒,我到現在還會覺得隨時都會失去,自己又得繼續流浪。”趙言白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又何嘗不想安穩地生活,穩穩地談一場戀愛。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很多事情我根本沒有機會去選擇和決定。”
許諾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趙言白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是那么瘦弱,她語氣和表情中都寫滿了委屈和無奈,往日的自信和果斷都已消失不見,她卸去了所有命運給予的身份和榮耀,只以一個命途多舛的女人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他想要走過去抱住她,可最終只是沉默著站在原地。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趙言白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本可以繼續這樣生活下去,找一個正常的女人談一場穩定的戀愛,然后走進讓你父母滿意和認可的婚姻。是我的個人情況,讓你陷入這種為難的境地了。”
說完,趙言白轉身走開,許諾跟著她走出廚房,看到她拿出手機打電話,內容是安排鋪地板的工人下午去施工。
許諾惴惴不安地做完了午飯,趙言白倒表現得毫無異樣,平靜地和他一起吃飯,又平靜地跟他一起收拾碗筷。這種平靜不是男女間出現矛盾時的冷暴力,她還會和許諾討論家裝的問題,還會興奮地聊一些瑣事,還會笑著偶爾開個玩笑,就好像她已經完全把之前的事情忘記了一樣。唯一讓許諾感覺到和平時有所不同的,只有回到臥室午休時趙言白在chuang上表現出的強烈熱情,完全超出之前的渴望和激情,她似乎把全部身心都投入了和許諾肉體的交聯之中,又似乎她的靈魂已經完全脫離而出,只剩肉體的本能失控般爆發出了超強的能量。
待到所有聲響消失,一切陷入沉寂,許諾筋疲力盡,全身都被汗水打濕。而趙言白翻了個身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即便頭發被汗水沾在臉上也無動于衷,赤luo的胸膛平穩地起伏著,看上去她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許諾醒來時,窗簾已經被拉開了一條縫,窗戶半開著,昏黃的陽光斜照進來,伴著似有似無的風。他轉過臉,身邊的床褥空蕩蕩的,趙言白已經不在了。他慌忙穿上衣服,推開臥室門,沒想到的是趙言白正安靜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家居市場的產品目錄。
“你怎么了?”趙言白笑著問。
許諾仍舊驚魂未定地氣喘吁吁:“我……我以為你走了呢。”
“走?我去哪,房子才剛鋪上地板。”趙言白笑得更加燦爛,“再說,我差不多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你這里了,我哪能說走就走呀,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許諾緊張的心松弛了下來,他望著夕陽下的趙言白,她的笑容那么干凈,眼神中也透出從來沒有過的單純。他忍不住走過去,用力地抱住她。
“你先洗洗澡去吧,這一身的汗味。”雖然趙言白這么說,但她的雙臂還是環繞在他脖頸后,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
許諾此刻感受到內心無比的平靜,這種平靜讓他無比愉悅,他想要永遠留住這種感覺,他準備給趙言白一個答案。可是,趙言白似乎已經透過緊貼的胸膛讀出了他內心的想法,搶先輕聲說:“不要著急回答我的問題,還有時間,等我下次問你時再告訴我。”
趙言白的房子很快就裝修完了,視覺效果在許諾看來平淡無奇,唯一的亮點是因為時間不多,所有涂料和油漆之類都用了環保材料,不需要專門通風就可以入住。即便如此,他還是送了她一臺空氣凈化器。專門找的鐘點工把屋內打掃完畢后,許諾把趙言白所有行李搬了回來,還幫她分門別類地歸置好。趙言白的東西很少,因此沒用多久就完工了,兩個人光著腳坐在嶄新的沙發上等著外賣的晚飯,望著空蕩蕩的電視柜發呆。
“明天就要上班了,時間真快呀。”趙言白感嘆道。
“好在房子算是徹底裝修好了,以后生活起來會方便得多,”許諾安慰道,“下班后的休息也會更有效果的。”
“但愿吧,”趙言白環顧四周,“雖然覺得不錯,但真的得好好適應一下。”
許諾沒有說什么,只是伸手把趙言白攬進懷中,她斜坐著靠在他胸口。
“其實在你那里挺舒服的,”趙言白說,“我從來沒有這樣休過假,雖然每天都忙著裝修的事情,可真的很放松。”
“要是你愿意的話,”許諾回應道,“你可以搬到我那里一直住下去。”
趙言白笑著看了他一眼,起身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嘴唇,然后搖搖頭說:“我還是先適應適應我這邊吧,看看我的生活究竟會有什么改變呢。”
趙言白第二天要早起去上班,需要早睡,所以晚飯后許諾便告別了趙言白,一個人回到家。打開房門,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居然感到有些不適應。不只是趙言白,許諾自己也從來沒有這樣地度過一段空閑的假期,沒有茫然,沒有煩悶,每天都充滿著目標,充滿著快樂。
然而這樣的生活已經告一段落了,許諾直接走進臥室,把身體摔倒在床上,床褥之間似乎還殘留著趙言白的氣息,他漸漸地進入夢鄉,夢中無數的紅色薔薇在他身邊盛放。
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節奏之中,只是趙言白沒有再聯系過許諾,他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主動去找她。他只好一如既往地等待她的召喚,等待她來安排兩個人一起前行的方向。
隋毅忽然推開門,拄著拐飛快地走到許諾面前。
“趙言白去哪里了?”隋毅急匆匆地問道。
“休完假就回醫院上班了。”許諾答道。
隋毅重重地嘆口氣:“我要找她復查腳傷,醫院網站上掛號信息里已經沒有她了,我打電話給醫院掛號處,說她短時間不會安排出診了,難道出什么事了?”
許諾吃驚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愣了幾秒鐘后,終于想到拿出手機撥通了趙言白的號碼,然而聽到的是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許諾隔幾分鐘就再撥一次,反復試了很多次,都提示正在通話。
“別打了,”一直靜靜在旁邊看著他的隋毅開了口,“你被拉黑了。”
許諾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隋毅,然后徒勞地繼續重播,卻依舊如故。隋毅搖搖頭,拿出手機,撥打一個號碼,然后把手機放在兩人之間的桌上,按下免提。
“隋總,”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蘇若瑜,“怎么了?”
“抱歉打擾了,”隋毅問道,“有些事情想咨詢下你,你現在方便吧。”
“沒事,你說吧,我在醫院帶著病人做檢查呢。”
“給我做手術的趙言白趙主任你認識吧,”隋毅說,“我想找她復查,可醫院說她近期不會出診,我想問問是怎么回事。”
“趙主任呀,”蘇若瑜頓了一下,“趙主任前一陣子休假,休完沒上幾天班就支邊去了,衣柜都清空了,好像是去XZ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