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夕陽下的偏僻街道上。

　　“你還會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

　　“除非“混沌”徹底失去威脅，否則我是不會回去的。”方懿軒認真看著星野蒼介的眼睛。

　　“是啊，真到那一天，我還不知道怎么和你道別呢。”似乎是想到什么，星野蒼介談起了一個略為令人感傷的話題。

　　“分離本就是世間常態(tài)，俗話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不也將那把武器稱作“無流駐”嗎，何必對不知何時發(fā)生的事件產(chǎn)生擔憂呢？”方懿軒倒是看得很開。

　　“那位賽義德同學也許有問題。”

　　“你的話題跳躍性可真夠強的，這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無視對方的精準吐槽，看起來星野蒼介是決心認真探討這個問題：“他的自我介紹是富商之子，但卻愿意來我們這個高中來體驗幾天學園都市的學生生活，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奇怪，因為在學園都市中，校區(qū)環(huán)境比某高中優(yōu)秀的學校比比皆是。也就是說，這位賽義德同學實際上有更優(yōu)選擇。”

　　“以你的條件，本來也有更好的選擇。”方懿軒提醒道。

　　“你的話題跳躍性可真夠強的。”

　　方懿軒：…

　　“總之我對他不太放心，實際上我已經(jīng)對幾乎所有附近的宗教人士都有些提防了。”星野蒼介無奈道：“原因你懂的。”

　　“這一點我倒是可以理解，那我們以后稍微注意下賽義德同學的行為。”方懿軒點了點頭。

　　“此外，我還要和你分享下關(guān)于上次那兩位敵人的情報。”他即刻加上一句。

　　“你的話題跳躍性可真夠強的。”

　　“…你就說想不想聽吧？”

　　“開玩笑的，我當然感興趣。”

　　……

　　“唔，不同于我對這個世界魔法的認知，他們掌握的力量分別來自于過度純粹的元素—火與水，但這恰恰是最不尋常的一點。”花了幾秒鐘時間重新組織語言后，方懿軒說出了他的感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世界上都不存在純粹的元素，哪怕超純水也具有一定量的雜質(zhì)，可那兩位使用的靈裝上卻具備這種脫離現(xiàn)實世界法則的物質(zhì)。”

　　火與水，烈焰與水汽，短刀與相機，隔壁修女都不能從十萬三千本魔道書中找出與這些詞語都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宗教勢力，星野蒼介獨自進行的調(diào)查毫無進展。

　　“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無法判別敵人的來歷。”星野蒼介下了定論。

　　“別灰心，從結(jié)果來看他們上次兩次襲擊的目的更多在于試探，起到了古代軍隊中斥候的作用，正規(guī)軍多半在后頭呢。”

　　“還真是個好消息啊。”話雖如此，星野蒼介的臉色明顯不淡定了：“你的意思是將來還會有未知勢力的主力以我為目標出動，對吧？”

　　“這只是我目前的猜想而已，戰(zhàn)爭哪有那么容易到來呢？不必多慮，讓我們談?wù)勥@學期的學習計劃，如何？”方懿軒總算聊到了正常話題，只不過，星野蒼介未必愿意保持一個普通學生的平常心。

　　“你的話題跳躍性可真強，行，那讓我們談下一話題。”

　　“哎，這就對了。”方懿軒看起來松了口氣。

　　“好，這學期啊…你確定那兩個人只是先鋒而已？”

　　“古代的斥候又稱踏白，非軍中精銳不可擔任。”

　　“別誤會啊，我只是對斥候這個職業(yè)有那么一點點好奇，你可千萬不要多想，好，本學期我的打算當然是繼續(xù)完成特訓，增強自身實力。”星野蒼介似乎不再追究之前的某個話題。

　　為了擺脫糟糕的心情，少年揉捏著手指關(guān)節(jié)來解壓，繼續(xù)補充道：“越是進行特訓越是能感受到我與Lv5之間的巨大差距，所以…你說戰(zhàn)爭真的要來嗎？”

　　沒等方懿軒回答，星野蒼介又自顧自說道：“不，這樣不行，提高實力才是實的，接下來的訓練還勞煩你多多費心了。”

　　方懿軒：…

　　難怪星野少年會這樣，但凡換成一個普通高中生，他多半會嚇得話都說不清楚，大概…

　　對于和平環(huán)境下的人類來說，沖著自己來的戰(zhàn)爭前兆就是個重磅核彈，平靜生活的徹底毀滅無異于煉獄，星野少年這樣的內(nèi)向高中生更是如此。

　　“這事不需要糾結(jié)！讓我們談下一話題！”這一句幾乎是星野蒼介大喊出來的，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著在戰(zhàn)斗時的固定微笑。

　　少年對戰(zhàn)爭的恐懼占據(jù)著內(nèi)心，可得知自己將踏入絕境的他還在笑，而且笑得恣意。

　　“方同學，談?wù)勀愕膶W習計劃吧！”

　　如果有任何一個班里的學生路過，一定會對這大大的笑容感到不可思議，星野蒼介過去從未在他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這一面。

　　少年從未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當虔誠的信徒來到心目中圣地的時候；當一生追求真理的科學家破解難關(guān)的時候；當彼此情投意合的情侶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當沙漠里的難民發(fā)現(xiàn)綠洲的時候；當寒窗苦讀的學子有朝一日金榜題名的時候；當母親第一眼看見自己孩子的時候，他們的眼神里是同樣的滿足感。

　　不，這不是表演，方懿軒否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星野少年的笑容不似作偽。

　　“果然，你還是繞不開這個話題啊。”

　　方懿軒的嘆息過后，星野蒼介沒有回答。

　　少年因未來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厄運而幸福，極端的反差到底源于何處？

　　“其實在遇見你的這段時間，我已經(jīng)很幸福了。”

　　這種大結(jié)局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過去的我只是為自己而活，但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原來是這樣啊。

　　我既恐懼，又喜悅，恐懼周邊的大家因我而受到傷害，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而喜悅，星野蒼介不是只圖平靜生活的懦夫，而是可以為了他人出手打破常規(guī)的普通少年。

　　這才是真正的我，扭曲而真實，過去的那些追求并不是我想要的。

　　因為找到了自己甘于奮斗的事物，所以在恐懼中握緊了武器，又帶著希望走向前方，這就是星野少年的表情來源，是屬于他的幸福。

　　無需言語，兩人便明白了對方的心中所想，這是一種根植于塵世的奇妙體驗，即兩個人心靈的默契碰撞。

　　“到頭來，我這個心理咨詢師可沒出什么力。”

　　“不，沒有方同學的話或許我永遠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情報交流完畢，雖然還不清楚你內(nèi)心的具體活動，但既然想開了就好。”

　　“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的那些潛在想法，”星野蒼介坦然承認道：“不過用不著細究，對不對？”

　　“你說得太對了，頓悟正是如此。”

　　“其產(chǎn)生的生理機制是大腦皮層優(yōu)勢興奮中心與抑制區(qū)域中的某些暫時神經(jīng)聯(lián)系的接通。”星野蒼介直接脫口而出，他在醫(yī)學專業(yè)書上看到過相關(guān)資料。

　　“…你背得挺熟的。”

　　“謬贊了。”

　　……

　　“今天的訓練一如既往，跟我來吧。”沐浴在夕陽下的兩人并肩而行。

　　“好！”少年充滿了斗志，看上去不像是訓練，反倒與開始生死決斗的戰(zhàn)士無二。

　　“你這狀態(tài)可別立啥FLAG啊。”

　　“什么FLAG？”

　　“沒什么，當我沒說。”

　　就在剛剛，方懿軒想起了記憶中的一個身影。

　　星野少年這副躊躇滿志的姿態(tài)，和當初的那位一模一樣。

　　“千萬別勉強自己。”他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發(fā)生了什么意外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當然！”

　　我不該回想到那一段記憶的。

　　方懿軒微微別過頭去，他的笑容里透出絲絲苦澀，一旁的星野蒼介還沉浸在喜悅中，并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