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紙鋪在面前的書桌上,紙上的輪廓已經(jīng)十分清晰,乍一看是一朵矮矮胖胖的蘑菇。
林鶴盯著這朵蘑菇看了好一會兒,覺得每一個彎曲的線條都是楚甜臉上的輪廓——從臉龐到眉眼,從嘴角到鼻翼。
心煩意亂的移開目光,眼神恰好又落在了角落的籃球上。光溜溜的籃球好像也變了形,怎么看怎么像曾星宇短發(fā)的腦袋,而籃球上的弧線則是他嘴角虛偽的笑。
他越看越生氣,將外套一穿,抱著籃球就往外跑。正在客廳里看電視劉青青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在后面追著問他去哪兒,他丟下“打籃球”三個字就跑的沒影了。
不一會兒,小區(qū)里的籃球場上就傳來一陣陣瘋狂的籃球聲。
為什么說是瘋狂呢?
因為每一下都不是沖著練技術(shù)或是鍛煉身體,籃球每一次觸達地面都帶著濃厚的發(fā)泄似的情緒,使聲音在小區(qū)里顯得格外響亮。
當然,這么大的動靜很快也吸引了小區(qū)巡邏保安的注意。
經(jīng)過一番勸說,林鶴無奈地帶著未散盡的情緒回到家里。
劉青青看了一眼時鐘,又吃驚的看著他,確定自己對時間流逝速度的感覺沒有錯:“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打累了。”
林鶴“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把劉青青連同她還沒說出口的追問關(guān)在了門外。
這一夜,林鶴第一次徹底的失眠了。
好像整夜都在想什么,又好像整夜什么都沒想。直到凌晨四五點才睡著。
劉青青是從來不喊林鶴起床的,因為這個兒子本身就很自律,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上學、幾點睡覺都被他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條。
而這種自律在林永浩的那次事故后更甚。
今天她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看掛在墻上的鐘了,眼看著時針已經(jīng)快走到11的位置,她終于忍不住跑到林鶴的臥室門口。
站在門口仔細聽了一會兒,里面似乎有一點動靜,可又不是很確定。
剛剛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耳邊便傳來“啪嗒”一聲脆響。
林鶴穿戴整齊地站在門后,看到她在門口嚇了一跳。
劉青青尷尬地笑笑:“這會兒還沒起床,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林鶴表情淡定:“昨晚看書一時忘了時間,睡晚了。所以起得也有些晚。”
說完,他便往門口走。
“早飯還沒吃呢。”劉青青在后面喊了一聲。
“反正要吃午飯了,一起吃吧。”和昨晚一樣,話音未落人就沒影了。
只留下劉青青一個人還站在客廳里納悶:“這孩子怎么了?”
林鶴已經(jīng)在理發(fā)店坐了半個小時了。
這半個小時里排隊、洗頭、又排隊,他從來沒想過一個男生剪頭發(fā)也需要這么多的程序。
跟前臺說自己不用洗了,直接剪就行。
前臺小姐姐只甜甜地一笑:“直接剪也要等前面洗頭的人先剪才行,而且收費一樣。”
等坐上正式理發(fā)的椅子,林鶴直接從衣服兜里拿出一疊折得整齊的紙打開,上面已經(jīng)畫好了自己想要的發(fā)型。
理發(fā)師雖然看起來年輕,卻是個經(jīng)驗老道的。
一看他手里的畫,打了個響指:“沒問題。你這種小帥哥就需要這種發(fā)型來提高自己的時尚度,到時候絕對整個學校的女生都為你傾倒。”
林鶴被他說得臉一紅,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
“等等!”
理發(fā)師的剪刀剛剪掉幾根頭發(fā),被林鶴的一聲喊給定住了。
林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覺得圖上還是太短了一點,你再多給我留兩厘米吧。就……這么長。”
他舉著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距離。
理發(fā)師又打了個響指:“明白,太時尚的發(fā)型學校可能不讓,你想要的長度也可以。”
剪子在頭上飛舞了半個多小時,理發(fā)師又拿著梳子細細地將每一根頭發(fā)絲都照顧到位。
林鶴看得著急,可等理發(fā)師在腦袋上發(fā)揮完畢,鏡子中的自己的確與之前完全不同。
頭發(fā)變短,眉眼、輪廓顯得愈發(fā)清晰。他這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有幾分像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顯然這個發(fā)型比之前的普通學生頭好看了許多,但林鶴左看右看還是有些不習慣,總覺得不是自己。
一回到家,劉青青又被嚇了一跳:這孩子上午那么著急的出去就是為了理發(fā)?而且理了個從來沒有過的發(fā)型。
劉青青雖然意外,但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一看頭發(fā)剪短了一截的林鶴比平日里更顯清爽,下巴上的嫩青的胡茬也明顯了許多。
這樣一看,竟然不再像以往自己眼中那樣稚氣未脫的樣子了。
她心里還是疑惑:“你起床就跑出去剪了個頭發(fā)?”
林鶴被她盯得不自在,無意識地把頭往下埋了些:“剪短點可以少剪幾次。”
說完他也覺得這個借口太蹩腳,這個發(fā)型明顯是精心設(shè)計過的。
劉青青心里其實大概也明白,青春期的少年嘛,總會為了耍帥或者說某個女生變得更加注意自己的外表。以她對林鶴的了解和信任,即使他真的喜歡某個女生了,也肯定不會耽誤學生的。
于是劉青青配合地點點頭:“嗯,我以前怎么沒想到。早讓你剪得更短些還能少剪幾次,多省錢。”
聽他這么說,林鶴心里卻仍是“撲通”“撲通”。見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便一言不發(fā)地坐上餐桌,幾口扒拉完飯又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鶴的衣柜旁有一個大的穿衣鏡。
當時裝修房子里他本來是不讓裝,反正日常都是校服,也沒什么好的。
這會兒他卻已經(jīng)在穿衣鏡前立了好幾分鐘。
當時穿衣鏡剛裝好的時候劉青青拉著他照過幾次,那會兒他的頭頂離鏡子上面的邊緣還有二三十厘米吧。這會兒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頭頂居然已經(jīng)接近邊緣了。
我其實已經(jīng)長大了,是嗎?
他端詳了一會兒,卻越看越覺得自己不對勁,好像不像自己,而像另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