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北佬走了,但是留下來的火星子開始點燃廚房。斯嘉麗從母親的懷抱起身,拉著父親沖向水缸就要開始救火。母親愛倫也匆匆跟上,但她一靠近就被煙嗆得直咳嗽,惹得斯嘉麗心疼極了:“媽媽!您站遠一點,這火我和爸就可以撲滅!”愛倫又進屋去了,她在被北佬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里勉強找出了幾張干凈的手帕,用水打濕后,捂著口鼻,拿起水瓢顧不得儀態像個村婦一樣對著火勢較小的地方潑水,免得這火連成一片更不好撲滅。
父女兩個滅完火累得筋疲力盡癱倒在地之后,愛倫又找出藥箱,給他們做了一個簡單的護理救治。不知過了多久,斯嘉麗在母親膝蓋上悠悠轉醒,她看著母親低下來關切詢問的腦袋,一時發昏干了那件她從小就想干的事情——她伸出手揉了揉母親的頭發!愛倫倒是沒有很生氣,她只覺得女兒這是還沒清醒,于是又撿起旁邊水盆的濕毛巾再給斯嘉麗冰了冰臉。
斯嘉麗帶著一種“天吶!我居然真的動手了”的惶恐混著惡作劇得逞的竊喜,乖乖地躺在母親膝蓋上任她細心照料著自己。“這樣好的日子”,斯嘉麗想著,然后陡然一驚,“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后居然也能讓我覺得自己過的是這樣好的日子了!”可是那股發自內心的安寧和愉悅是不會作假的,斯嘉麗看著父親杰拉爾德坐在僅剩的那把好椅子上靠著墻酣睡,只覺得要是時光就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她現在是多么的幸福啊!
等杰拉爾德也休息好了,他們又在家里將就著過了一夜,確定北佬已經走了才去沼澤地通知其他人回來。蘇艾倫和卡麗恩擔驚受怕了一晚上,見到母親安好都圍上來撒嬌,斯嘉麗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才按耐住了要和妹妹們爭寵的心。她想著:“反正媽媽說我是她最愛的孩子”。她招呼大山姆過來陪她駕小騾車去看看鄰居家的情況。幾家鄰居的處境并沒有因為她的提醒好上多少,他們藏了點東西在樹林里和地底下,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沒有了。
塔爾頓家所在的費爾希爾農場還是被燒個精光,現在塔爾頓太太和四個姑娘只得住在監工的屋里。米莫薩農場燒得只剩一間正屋,還是靠方丹家的婦女和奴隸們用濕毛毯和棉被拼命撲打,才被救下來。卡爾弗特家的房子由于那個北方佬監工希爾頓從中調停,總算又一次幸免于難,不過那里已沒有一頭牲口、一只家禽和一粒玉米了。全縣目前的主要問題是食物。大多數家庭除了剩下未收的一點山芋花生,以及能在樹林里抓到的一些獵物外,別無所有。
斯嘉麗一一拜訪過鄰居之后,心里拼命計算著自己庫存的食物,她的儲備糧雖多,但也僅僅就是能裹腹維持著不叫人餓死罷了。“等明年春天來了就好了!明年春天戰爭就要結束了,凱德和方丹家的男孩子們就會回家,土地又可以種糧食了,只要熬到春天就好!”她這么想著,又記起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和凱德結婚。托尼雖然好像喜歡她,可從來也沒給過太具體的表示,方丹家向來要和芒羅家結親,喬和薩利,亞歷克斯和迪米蒂,而且……他日后是要逃亡的,斯嘉麗不覺得自己除了幫忙貢獻點吃的或是路費還能幫上什么忙。
凱德一直很喜歡她,爸爸也對凱德很滿意,他說過如果自己和凱德結婚,就要把塔拉莊園留給他們的孩子。雖然自己當時一心想著艾希禮,說“哪怕把凱德放在銀盤子里送來,我也不會要呢!”等后來看清了自己其實并不愛艾希禮,愛的只是某個自顧自幻想虛構的東西,對著艾希禮也是“哪怕把他放在銀盤子里送來,我也不會要呢!”
好像無論曾經多么熱烈地向往過的人或事物,只要一旦得到,它們在她眼里就沒什么值得可貴的了,除了金錢以外的任何東西好像都是這樣。嗯唔……瑞德不一樣,可能是因為他是她得到了卻不自知,后來又失去的存在。甚至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卻又突然徹底失去了。即使現在他們又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她也不太確定他是否還想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