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穗跟11班打架的事鬧到了教務處。
陳主任愁得額頭能夾死蚊子,原因無他,他指著十一班男生臉上掛的彩,恨鐵不成鋼:“出息,你們真是出息,人一個女孩子,你們一個班上都沒打過?倒也不是提倡你們動手,但是這話一放出去你們班主任都想跳樓?!?p> 男生們苦哈哈的,當即反駁:“也就是黃懷清那家伙不舍得打,我們一起上能打不過嗎?當時廖夢婕就扛著棒球棍站在明穗身后,誰他媽敢動手??!”
陳主任臉一凜:“哦?所以廖夢婕不在你們便可以動手了?打女生,這說出去你們就威風了?你們班主任知道了死了都得活過來再跳一次!”
剛知道來龍去脈火急火燎趕來教務處的11班班主任:“……”
聽說有人到處宣揚我死了?
11班班主任看了看不服氣臉上多少掛了彩的男生們,又看了看站得筆直臉上干干凈凈什么傷也沒有的明穗,聲一沉:
“黃懷清出列。”
“到!”
“五百個俯臥撐。”
他們班一向實行的軍訓風。
其他男生紛紛不服,嚷嚷著憑什么,黃懷清卻知道班主任說一不二的性格。
“是!”
班主任看了看那群男生,將手上才烤出來的光碟插進辦公室里的CD機。
“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服氣,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就來看看吧?!?p> 畫面上,是刻意放慢的黃懷清伸出的那一腳,有些模糊,但大抵可以看清。
這下他們再也說不出來,看著地上做著俯臥撐滿臉通紅的黃懷清,不知道他是累的,還是羞的。
班主任:“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吧。”
他們走到明穗面前,彎腰道歉:“對不起,誤會你了,明同學?!?p> 明穗默不作聲,看著鞋面,白皙的鞋上有打架時不小心被踩的半邊黑色腳印。
班主任點頭:“你們先回去吧?!?p> 剩下的三人守著黃懷清做完500個俯臥撐。
他顫顫巍巍站起來,走到明穗面前,對上她干凈的眼眸,只覺得羞愧難當。
“明穗……對不起。”
明穗卻別過頭,黃懷清臉色一僵,只聽得她甕聲甕氣地說:“你不該跟我道歉?!?p> “……我明白了。”
黃懷清走后,11班班主任也跟著走了。
明穗還筆直地貼著墻,自行罰站。
陳主任走過去:“消氣了?”
“沒有?!?p> 陳主任嘴巴一撇,像極了老頑童:“可是我已經將第一名的獎狀遞給他們班主任,等會就會公開發給陸柯?!?p> 明穗抬眼:“真的?”
她終于笑了,如同封層的冰面遇春消融:“太好了?!?p> 見陳主任一直盯著自己,她笑臉一收,眼巴巴地:“我知道自己的錯誤,已經在罰站了。”
真是個活寶,她的事她的父母曾來交代過,陳主任笑完便有些悵惘。
“明穗,你和陸柯都是執念很深的孩子,青春少艾的年紀,這樣并不好。”
陸柯從醫務室出來時,天色昏暗,他的心也跟著沉了沉。
這是第一次,明穗沒有跟來。
在跑道上那種不安的情緒又回到了他的胸腔,他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脫離自己的控制了。
她去哪了?她為什么不來?
是不是他方才說的話太過分了?
他以為,她早該習慣這樣的他了。
腦中她明媚的模樣自動轉化為失魂落魄的樣子,陸柯的心一陣陣抽疼,比操場摔得那一下還難受。
同桌扶著他:“陸柯,你不舒服嗎?”
陸柯擺頭。
同桌安慰道:“沒事,我們班也不缺這個第一,你已經很棒了,大家有目共睹的?!?p> 可是他缺。
陸柯垂下眼睫,這關系到他下次的資助。
同桌抓著他的手臂突然收緊:“你來干什么?”
抬眸,原是黃懷清遠遠走了過來。
陸柯的目光也冷了冷。
“你們先別著急打發我,”黃懷清先是不情不愿地鞠了一躬,“陸柯同學,對不起,我不該用卑劣的手段拿走你的第一名?!?p> 拿著獎狀的11班班主任緩步而來:“陸柯同學,這是你的獎狀,5000米第一名你實至名歸,恭喜你?!?p> 陸柯和同桌都有些懵。
黃懷清沒想著他會扶起他,自己起身,看著他的表情,嘲諷道:“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吧?是明穗來跟我們討說法,打到了教務處給你換來的清白。”
他本想著,學習搞不過陸柯,體育總行吧,結果還是比不過,他永遠被壓一頭,明穗什么時候能看他一眼?
可她在陸柯的事上那般在意是非黑白,如何又容得下他。
黃懷清苦笑:“我是打敗不了你,無論哪一方面。但我依舊看不起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好好喜歡,你終有一天會像我一樣后悔?!?p> 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對他說后悔這兩個字了,陸柯冷笑,他敢做就敢當,有什么好后悔的。
但他抓住了一個關鍵詞,完美假面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打?你們打她了?”
黃懷清嘲諷不減:“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p> 晚霞打在潔白的教學樓墻上,染紅了大半,像血。
打在那位罰站的女孩身上,卻像散了金光。
托腳傷的福,陸柯不太從容地走向他的小太陽,遠遠就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完了,沒受傷,緊繃的唇這才松了松。
明穗頭也沒抬。
“還在生氣?”
“不敢?!?p> 難得見她耍了點小性子,陸柯笑了,極淡。
他說:“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明穗抬眸,眼睛紅紅的。
他的腳步聲,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當他邁進這片領地時,她就知道是他,她不委屈,她只是,只是。
“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陸柯點頭。
他眾多個第一,從此有一個跟她套上了關系,還來的這般莽撞熱烈,他想,他也許會畢生難忘。
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她固執的,直視著他平靜的面容,在他的眼中找尋著那抹疼。
她艱難的。
“那你可以喜歡我嗎?!?p> 陸柯默了一下,搖搖頭,看著明穗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用力到有血珠溢出。
“但我允許你抱一下?!?p> 她睜大了眼睛。
陸柯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耳朵都紅了,張開雙臂輕輕將哭得可憐的女孩攬進懷里。
原來,她這樣單薄嗎。
明穗松開唇,怔怔望著被他攬過后的天空和樹,雙手慢慢放在少年尚不寬厚卻很有安全感的背上,那抹香氣又回來了。
他這算是……在哄她嗎?
廖夢婕不小心看到這一幕,快速退回到樓梯間。
她貼著墻,望著遠方的漸變色天空,臉上沒什么表情,雙臂沒力氣似的垂在身側。
晚霞落下,因著轉角讓她半邊處于陽光下,半邊隱于黑暗中,如同這段時間的她自己,一邊感受著明穗帶來的溫暖,一邊要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慢慢流逝。
她應該是除開她的家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生病這件事,但若不是那天她親眼看到明穗暈倒被送進醫院,怕是自己也會被她蒙在鼓里。
作為明穗最好的朋友,她卻不能為她做什么。
除了替她保守秘密,除了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知情的要眼睜睜看著好友就快要離去卻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和不知情的所以肆無忌憚傷害人的陸柯,到底哪一個更可憐。
想多了。
廖夢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她從小就不愛哭,這時想來淚點應該是長在明穗身上了。
她原本來這只是想問她作業放哪了,放學前班長要交到辦公室的,但此情此景,還是不要打擾了。
但廖夢婕沒想到,班長急著回家已經親自在她課桌里找了好久,沒找到作業,倒是滾了一地的藥瓶。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