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排練廳的大門被推開，陸笙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里提著個塑料袋，裝著熱氣騰騰的包子還有豆漿。

　　她跑到顧明云身邊坐下，打開袋子，辣椒的味道沖了出來，夾雜著豆漿的鮮甜，讓整個空間的空氣都熱鬧了起來。

　　陸笙一手搭在顧明云的肩膀上，動作怪霸道的，像是把顧明云整個人都攬進懷里，連豆漿的吸管都是單手插。

　　賀黎見狀不禁失笑，心想現在的女孩子都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顧明云看起來則是格外的乖巧，連躲都不躲。

　　顧明云不知賀黎的想法，她開開心心地嚼著包子，和陸笙講幾句小話，一轉頭卻對上賀黎含笑的目光。

　　“顧明云。”

　　她愣了一下，賀黎叫她？

　　“吃完過來。”

　　“好。”顧明云應聲道，心中疑竇更甚。

　　吃完早餐，顧明云便走到賀黎跟前，問：“黎哥，你找我有事嗎？”

　　賀黎坐得穩穩的，抬頭說：“我剛剛聽你一個人在那邊練習，像是遇上了困難，也可以來問我。”

　　顧明云聞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有點兒難以置信道：“真的嗎？”

　　“這還能有假？”賀黎反問。

　　顧明云看到他的笑容，突然覺得跟天上掉了餡餅似的。

　　可正在這個時候林熹微進來了，環視一圈之后目光就停在了他們這里。

　　“你們怎么來得這么早？”林熹微嘆了一聲，朝顧明云還有賀黎這個方向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撩頭發，說：“唉！看來是我老了，跟不上你們節奏了。”

　　聽她這么煞有其事的感嘆，顧明云下意識就笑了出來，但是很快她又把笑容收住了。

　　倒是賀黎笑了，對林熹微說：“別這么說，我跟你年紀差不多。”

　　林熹微失笑，指著他說：“我二十九你二十八，怎么算都是我更扎心。”

　　“男人三十而立，我這個年紀四舍五入就是三十，還沒有做出像樣的成就來，也很扎心。”

　　顧明云聽他這話說得竟還有一絲辛酸，一時間挺感慨的，哪知下一秒賀黎話鋒一轉，說：“熹微姐你不一樣，雖然稍微大一點點，可你成家了，心里要安穩一些。”

　　林熹微聞言單手叉腰，想了想，繼而無奈的笑，說：“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駁了，你還沒成就？”

　　賀黎笑而不語，剛才的話林熹微好像也沒放在心上，很快拿著自己的杯子出去了，陸笙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剩下顧明云和賀黎兩個人。

　　顧明云看著賀黎，對他說：“黎哥，你數學蠻好的。”

　　賀黎看著她，略顯疑惑。

　　“要是年紀可以像你這么算的話，我要說自己十八。”顧明云說著沖賀黎眨眨眼。

　　賀黎無可奈何地笑，大概明白了顧明云的意思。一個小小的玩笑，既然老的都不介意把自己說得更老，那她這個小的也就不介意把自己說得更小。

　　后來排練，顧明云卻沒有去請教賀黎問題。

　　畢竟林熹微都來了，她才是她正經的前輩，舍近求遠去問賀黎不合適。所以顧明云都是拉著林熹微問，林熹微倒也耐心，給她做了示范，還挑了一些毛病叫她去改。

　　有人指導的話，做起事情就會事半功倍。

　　休息的時候林熹微跟她說：“顧明云，你現在這個水平確實不太行，要是在學校里，這樣可能已經足夠別的同學羨慕，可是面對聽眾卻全不是這么比的。演出不是比賽，更不是考試，聽眾不會給你打分，更不會計算你的成績，他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打動他們，能不能給他們美的享受，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

　　聽過林熹微的演唱之后，又得她的指導，顧明云如何能不明白她們之間的差距。

　　一首歌，一個人，唱過一百遍和唱過一千遍就是不一樣的。

　　那不是天分或者是技巧上的差距，而是那種游刃有余的氣息以及細膩的情感處理，好像唱歌的時候自帶光環，那是一個職業的歌唱家才具備的素質和經驗。

　　尤其是賀黎，他歌唱中的美感與張力就像是與生俱來，和這樣的人同臺演出，她要怎么掩飾他們之間那追都追不上的差距？

　　這是顧明云第一次深刻的理解了“經驗”這兩個字背后所代表的時間，而現在時間卻是她最缺的東西。才排練了一個上午，就足夠讓顧明云倍感焦慮。

　　下午再排練的時候，顧明云的狀態不怎么好，嗓子有些啞，好幾個高音都沒唱穩，唱到一半就掉下來了，引得賀黎連連皺眉，林熹微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樣不好，可是她控制不了。

　　“顧明云，你先停一下，嗓子狀態不好，喝點水，調整一下。”賀黎說著，遞給她一瓶水。

　　“嗯。”顧明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有一首歌是和賀黎的二重唱，歌名《在那美好的一天》，這是她畢業演出的時候和陳飛星唱過的歌，這首歌她是很熟練的，不該表現得如此糟糕。

　　可現在，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

　　不知不覺，手里的礦泉水瓶子被顧明云捏扁了。很快，那個水瓶子又被人抽走了。

　　顧明云扭頭，發現是賀黎在她身邊坐下。

　　“黎哥。”顧明云招呼了一聲，把頭低下了。

　　不等賀黎開口，林熹微也過來了，她對賀黎說：“賀黎，我家里有點兒事情，先走一會兒，有什么事你幫我看著一點，還有顧明云，你時間不多，必須快一點，明天之前要把你的部分練好，后天就要跟樂團彩排了，那個時候要是出岔子就不是耽擱你一個人了。”

　　林熹微說得快，走得也匆忙，沒給顧明云反駁或是保證的機會。

　　顧明云下意識坐直了，卻只對上林熹微離去的背影，頓時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緊，話都說不出來，最終只得又靠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