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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綻放

第六卷 桔梗

生生綻放 張小主的 798 2020-08-28 14:37:22

  早自習還未下課,白微就被班主任汪琦雯喊去了辦公室。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喂,你說,汪眼鏡叫白微去干嘛?”方燁然戳了戳我的手肘,賊兮兮地對我說。

  “我怎么知道?”我很不耐煩地用書本推開了他的手。

  “你不是和她住得近嗎?”他窮追不舍地問。

  “關你什么事?都給你說了我不知道!”我明顯提高了音量。瞬間,大家都轉過頭來朝我這邊看。

  放學后,白微竟然主動來找我一起回家,我開心地奔去停車棚取自行車,我推著自行車和她并排走在街上,連空氣里都是好聞的檸檬果香。

  “梅楨,謝謝你,時間過得好快,真希望以后也能和你在一起?!?p>  “沒什么,咱們是朋友嘛,以后也會聯系的。今早汪琦雯把你叫去辦公室,沒事兒吧?”我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她。

  “噢,忘了給你說,汪老師說學校有一個國際部藝術大學的保送名額,推薦我去?!?p>  “那,那簡直太好了。”此時我的心情十分地復雜,由衷地祝福白微越飛越高,但是也舍不得她離我越來越遠。

  “是韓老師幫我爭取的這個名額。他做了我的擔保人?!卑孜⑤p輕地說道。

  “韓年?”我感到很吃驚,也很興奮,總覺得韓年和學校里的老師們不一樣。

  “是的,他讓我為自己的夢想而活。”

  “我就說嘛,你將來肯定是一名優秀的畫家。”

  “我現在還在考慮,我很猶豫,還是想參加高考,順利的話考個重點大學,畢業后找份穩定的工作,將來也好照顧我媽?!?p>  “國際部的藝術大學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呀,你可要考慮清楚。”我像極了一名長輩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她。

  “嗯,我會好好地考慮?!?p>  “白微,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將來你最想做什么工作?”

  “將來啊,將來我想做一名美術老師?!?p>  我們邊走邊聊,不一會都回了各自的家。

  晚上八點,我家的大門被敲得打雷似的響,我連忙把貓眼打開,看見白微在門外心急如焚地等待著我開門。

  “怎么了,白微?”

  “韓年出事兒了,快,跟我走。”白微急促地說道,額間的汗水把她的頭發黏成一團,也顧不得去擦拭了,抓著我的手腕就往外面跑。

  “等等,我拿鑰匙。”

  在樓下喊了一輛電動三輪車,也沒有講價,直奔目的地,目的地在北溪花苑,是縣城里面的豪宅了。

  電動三輪車騎得飛快,三輪車師傅鬢間暴露的青筋也異常突兀。

  “白微,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雍明糠去找韓年了?!?p>  “雍明糠是誰?”

  “打我的那個男生?!卑孜杨^伸出三輪車身外,掩飾不住她焦灼的內心,任憑急速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汗水在風里蒸發,留下一股憂愁的檸檬香。

  “原來是那個可惡的刀疤男!”我氣憤地說道。

  不到十分鐘我們就抵達到北溪花苑,這里是韓年的住處,一樓的大平層,外面是一片寬闊的綠化帶,晚上太黑,院子太大,繞得我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而白微卻輕車熟路地朝里處跑去。我形影不離地跟在她的身后,生怕迷失在黑夜的迷宮之中。

  忽然,白微一把拉住我暫停了腳步,我們齊齊蹲在銀杏樹下,近處的灌木叢為我們很好的遮擋掩飾,離我們不遠處有兩個男人在爭吵,是韓年和雍明糠。

  “你成年了吧?為什么還用下作的手段去騷擾她?”韓年壓低聲音呵斥著他,與平時溫文儒雅的美術老師判若兩人。

  “你是她的誰?憑什么要送走她?像她那種賤人就該呆在這個地方,讓她對我愧疚一輩子,讓我折磨她一輩子?!庇好骺返芍p眼,眼睛似乎能噴出火焰來。

  “嘴巴放干凈些。”韓年一把揪住雍明糠的衣領,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揮了一拳,雍明糠吃痛地捂著嘴角,嘴角一絲一絲的血不斷往外冒出來。

  雍明糠擦擦嘴角上掛著的鮮血,立馬反撲上去,趁韓年沒防備把他推到墻角,握緊拳頭朝臉上重重地揮打過去。韓年和雍明糠扭打在一塊兒,兩人下手都挺重的,誰也不饒過誰。

  白微見情況不樂觀,想跑出去阻止,我擔心雨點般的拳頭會不小心誤傷到她,連忙拉住她的衣角,示意她蹲下來。

  “你還不知道吧,白微那個賤人殺死我的親爸?!庇好骺返囊宦暸叵鴦澠屏思澎o的黑夜,月亮也被嚇得躲進云里,再也沒出來。

  空氣凝固了,韓年似乎沒有我顯得那么震驚,他逐漸放下被磕破的拳頭,連白微起身的姿勢也放慢了許多,最后還是癱坐在原地。

  “換做是我,我也會殺。換做是我,我也會殺掉強奸我的人,一個一個地殺?!表n年抬起頭來,下三白腫泡眼帶出了狠勁,有股突然認真的執拗。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白微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只見她的眼睛里充滿盈盈淚水,黑眸里泛起了漣漪,眼皮稍微下垂著,淚水便像串珠斷線的散落開來。她的鼻頭泛紅,面部表情依舊清冷悲傷,雖然悲傷,但是淚水卻控制得恰到好處,不像泉水般涌出破壞了氣氛,但仍然能掀起內心的波瀾。白微喃喃自語:“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起風了,風全然不顧外頭的紛擾,把地上的落葉卷了起來,把白微的眼淚吹干,把今晚發生的一切隨著風一起消逝。

  “我真的殺過人?!卑孜囊露道锾统鲆缓邢銦?,我根本不知道白微何時學會的抽煙。她抽出其中一根細長的香煙,夾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間,掏出黑色的打火機,用嘴輕輕地含著煙嘴,熟練地點燃了它,忽明忽暗地小紅點照亮了她的臉龐,表情自然卻不沉迷。

  “......”我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沒敢接話。

  “你不討厭我嗎?討厭我這個殺人犯?”白微半側面地吐著煙圈,手中的香煙離她的身體很遠,似乎是從遠方燃起的星火。

  “從來沒有?!蔽覕蒯斀罔F地說。

  “在我還沒來這里時,我和雍明糠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鄰居。他從小不怎么愛說話,是個沉默到只剩下呼吸的孩子,但是他對畫畫卻情有獨鐘,別的小孩子都在玩彈珠玩沙子,就他一個人喜歡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畫貓畫狗。我也很喜歡畫畫,自然而然地我倆逐漸地熟悉起來,我們從來不試圖問對方任何問題,只是經常帶著鉛筆和白紙,互相陪伴著。”

  白微用食指輕輕地點點濾嘴,半截彎曲的煙灰瞬間掉落在地。她繼續說著:“雍明糠是單親家庭,他的父親成天一身酒氣,喝了酒總愛罵他打他,打到住院,打到報警都無濟于事。那時候雍明糠是個很聽話很乖巧的小孩,滿身傷痕卻從來不曾和我講過一句疼,還堅持與我一起畫畫,我們約定好一起考中央美術學院,一起去大城市,一起去讀大學。”

  香煙在白微的嘴里越來越短,她緩慢地吸進去,轉瞬間又輕輕地呼出來,向上吐著煙圈,顯得神秘又冷淡,她接著說:“九月二十日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和雍明糠早早就約定好來我家吹蠟燭吃蛋糕,可是他卻遲遲沒來,我跑去敲他家的門,一直沒有任何響應,我心灰意冷正打算往回走,這時他的父親開門了,滿身酒氣,說雍明糠出去買東西了,很快就會回來,讓我進屋來坐著等等他,我猶豫著最后還是答應了。他的家凌亂不堪,客廳里全是空酒瓶和沒收拾的快餐盒,但是雍明糠的房間卻是干凈整潔的,床頭上貼了一張數碼寶貝的大海報,干凈的桌子上擺著一張女孩的畫像,和我穿的裙子是一樣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畫得太好了,暗暗贊嘆他的畫畫水平遠遠超乎我的想象,還沒來得及欣賞他其他畫作時,他的父親突然闖進來,粗暴地一把抱住我,瘋狂地撕扯著我的衣服,扭曲的表情如同魔鬼一般張牙舞爪,我被這從未見過的魔鬼嚇得大聲尖叫。我拼命而徒勞地反抗著,用指甲抓,用牙齒咬,用腳踢,直到身子完全被那個肥壯的男人死死地壓住,那個男人發出低吼的怪叫聲,我的身體痛極了......”

  這時,久未彈落的煙灰悄然地掉落在白微的手腕上,她已經淚眼朦朧,眼睛亮晶晶濕漉漉的,又脆弱又凄美,我輕輕地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

  “我順手摸到一把美工刀,朝著那個男人身上用力戳去,那個男人猙獰的表情愈發恐怖,掐住我喉嚨的大手正漸漸松開,那個男人倒在了床腳下,還有渾身的血,床單被套被染得鮮紅的血,不斷地從他的身體里滲出來。我從未體會過這等瀕死的絕望,門被鎖上了,窗簾被拉上了,房間里似乎沒有了光,只有眼前的紅色一片。我慌亂地穿上了衣服和褲子跑出房間,看到門口提著粉紅色禮品袋的雍明糠,他似乎不認識我了,丟下口袋一把推開我沖進去抱住他的父親......雍明糠曾經是善良的孩子,曾經對我也很好,會把自己喜歡的圖書送給我,會和我分享好看的畫,會陪我到處去寫生。那時候,他的眼神和現在是不一樣的,他是因為曾經喜歡過我的記憶而痛苦,所以現在才這樣對我。我不怪他。”

  香煙已經燒到濾嘴了,白微的目光眺望著遠處,她輕輕地摁滅了煙頭,但沒有扔,還捏在指縫間,她繼續說:“連著好幾天,我都把自己關在屋里,拉著水蓮蓬下沖洗身體,再怎么沖洗也洗不干凈我身上那股腐爛的味道。我終于鼓起勇氣,好不容易才對我的母親說出了那天的全部遭遇,然而我的母親擔心會影響我將來的名聲,阻攔我報警,只是很快地帶著我搬離了原來的家,離開了那個噩夢開始的地方,但噩夢依然如影隨形?!?p>  “你相信惡有惡報嗎?作惡的人遲早會受到上天的懲罰,不管是什么方式。那個傷害我的男人在住院后不到一個星期就死了,死亡報告上說是創傷性傷口感染,導致器官衰竭,再加上他酗酒出現的種種癥狀病發致死。后來有警察找到我和我媽,來到我家里問了我一些情況,那時候我反復地給我媽說我肚子痛,警察問我為什么肚子痛,可我的母親卻說我是冰糕吃多了,著涼了,要著急給我買藥,警察們隨便記錄著便離開了。當然,我媽沒去藥店幫我買藥,警察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們了。屋里的門還是鎖著的,窗簾仍然是拉緊著的,眼前的那片紅依舊沒有消失,沒過多久我就轉學了?!卑孜⒔K于忍不住大哭起來,所有的克制和驕矜一瞬間全部煙消云散。這是我第二次見白微哭。

  聽到這些,我好久都沒有緩過神來,看到了美好背后的殘酷真相,瞠目結舌,我的內心沉重到想哭都哭不出來。

  白微深埋在心底,沒有表現出來的痛苦卻是令人難以想象到的深沉,像是被掩蓋在深深海底下的冰川。

  三年的高中生涯在日復一日的平淡中結束了,白微終究還是放棄了保送名額參加了高考,其中為何,大概也能猜到是因為白微的家庭內部因素,她以優異的成績被上海一所知名大學錄取了,讀的是中文系。那天在臺上領畢業證的白微,不屬于凡間,她的雙臂修長,穿著學校的藍天白云相見組合的顏色的校服,扎起高高的馬尾辮,來回甩動的發尾像一臺無聲的鐘擺,提醒著所有嫉妒和羨慕的目光,告訴著所有人時間并沒有靜止。耳邊伴隨著的是畢業典禮的歡快樂曲,白微笑眼盈盈,她帶著檸檬果的香味,帶著美好的希望,帶著錯過的真相將離開這里。

  隔年,韓年辭去了學校美術老師的職務,沒了聯系,不知去向。我因為高考發揮失利,沒考上理想的大學,于是又待在學校復讀了一年。我時常想起那天晚自習回家時白微的臉龐,我們一起訴說著將來,她說她想去做一名美術老師,那時候她的眼睛里面閃爍著光,被路邊不斷閃過的流光溢彩照得更亮了。

  不久后,白微和她的母親匆匆搬家,與我匆匆揮別,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隔了一年后我收到了一封來信,寄件人是白微,信封里面有一封長信,信紙里面還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白微穿著一條純黑色的連衣裙,靜謐的黑色反襯著她愈發純潔,海藻般的頭發被高高挽起,耳垂上鑲嵌著兩顆祖母綠寶石耳環,淺淺微笑著的嘴唇似乎欲說還休,整張照片的氛圍清淡恬靜,清純的模樣稍顯疏離,讓她整個人充滿鮮活的色彩。她還是沒怎么變,更美了。她是個美人,但比誰都顯得潔凈。

  藍黑色的墨汁浸出淡黃色的信紙,散發出檸檬草的幽香,字如其人,秀麗雋美。

  “梅楨,見信好。

  原諒我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和你見面打聲招呼,有你的過去我很幸運,雖然對于過往我總會覺得有些遺憾。

  我來到上海讀大學,城市的巨大反差總讓我感到心慌。值得慶幸的是,從我家出發拐一個路口就到學校,學校里面有一個側門,那是通往圖書館的后門,也不用排隊就能進入。冬天為了節約家里的暖氣費,我常常跑到圖書館里面待一整天,館內的學生很少也很肅靜,有時候看書疲了,就會去校園內的亭子里坐著。沒錯,在這里我依然獨來獨往。時常想著再待半年,可就真的離開這里了,這樣的時刻太多了,我總是把一分鐘過成一小時,一天過成幾天,一年過成數年。

  有一天凌晨我突然醒了,我坐在城市的橋下,在繁星下,慢慢看著一切在黑暗中消失,直到太陽升起來,才發現自己衣服都沒有穿。還有一回我站在河堤邊,天上正下著大雨,我竟然絲毫未察覺到,只是邁著步子往河水里走,水流太湍急,直到有人大聲朝我呼喊著,把我拉上來,上岸的時候我的精神還有些恍惚,過了不久才完全清醒過來,清醒過后我看見自己穿著我最喜歡的連衣裙,化著精致的妝容,梳著整齊的發型,戴著漂亮的首飾,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上一分鐘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往河里走。有很多人對我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我好想告訴他們,不要誤會我,我不是壞人。聽起來很荒謬吧?

  是的,我生病了,我的心生病了,病得很嚴重,被診斷是嚴重的創傷性應激障礙和重度抑郁癥,還患上了注意力失調癥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醫生說這個病情很復雜,我害怕極了。原由太骯臟,卻又很難與別人啟齒。所以我盡量保持緘默,我害怕別人同我講話,害怕別人同我牽手,害怕別人觸碰到我的身體,所以我盡量用微笑來對別人保持客氣,我對身邊周圍的事物時刻保持著高度的敏感,把一切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弱化了人際之間的情感,跟友人的對話漸漸演化成獨自對話,我是一座孤島,可是誰又會知道我真正的痛楚?

  我時常想起韓年,與他在一起的日子很輕松。他教會了我兩個字——平等。我不是誰的孩子,不是誰的病人,不是誰的朋友,我只是我自己,是他讓我去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與自由,是他讓我努力生活,可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期望,沒能做到。幽暗的人生中,他是我的星月。

  哦,對了,我常常在做一個相同的夢,清清楚楚地記得在夢里我走到一個懸崖上,懸崖邊上開著兩朵美麗的紅百合。

  寫完這封信我該去睡覺了,睡前得把回憶沉下去,約定好下次見面再說。

  祝一切安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是?!?p>  我把白微的書信和照片放在我的抽屜最深處。

  再次見到韓年,是在我畢業那天,茫茫人海中遠遠就看見他,斯文俊秀,穿著黑色西裝顯得挺拔寬闊,只是發覺他的眉目里竟含著些憂傷。

  “恭喜你,成為大學生了?!表n年朝我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謝謝韓老師?!蔽遗d奮地漲紅了臉,仔細看韓年的額鬢間竟然生出一縷白頭發,眉目間也爬出了幾條細紋,顯得憔悴不堪,果然時間是不能給人定睛細看。

  “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努力換回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現在還是美術老師嗎?”

  “我自己辦了一個培訓機構,以前白微每天晚自習下課后都會來我這里,還有其他熱愛畫畫的學生們,一起來我的培訓班給他們免費授課,這些優秀又努力的孩子們啊?!表n年的眼睛中帶著對自己學生的憐愛和珍惜,原來白微每天晚自習放學后沒早早回家是去韓年那里學習畫畫了呀,我恍然大悟。我注意到他憋紅了雙眼,嘴角也在隱隱抽動著,他不自然地想要克制。

  “上周白微給我來信了,她在信里提到了你,她也非常想念你?!?p>  “白微,她......”

  “白微怎么了?”

  “......”

  “白微怎么了?”

  “她去世了?!?p>  “什么?”

  “白微自殺了?!?p>  我的心被迸發的碎石一秒擊中,密密麻麻的痛讓我發不出一絲聲。眼淚干涸了似的,沒流出一滴來。原來那天你給我的來信,是在向我無聲告別,我竟沒看得出。白微,你好殘忍,你讓每一個愛你的人痛不欲生。

  不知不覺已經是來年的五月份了。水果店里出現了暑天的水果——杏子、李子、桃子,還有黑莓、草莓、櫻桃,新鮮得好像還滴著露水。路邊樹葉的綠色越變越深,郁郁蔥蔥;粉紅的櫻花像雪花翩翩飄下,落在路人的肩上、頭發上;草地上的蒲公英絨球猶如無數仙子,在空中紛飛起舞。柵欄里面的水仙、郁金香、小蒼蘭開始枯萎凋零,它們將落葉歸根,回到生下它們的土地,而就在它們的身邊,牡丹、杜鵑、丁香悄然盛開,牡丹花盛放得像嬰兒的腦袋,在風中輕輕晃動。自然就是這樣無休止地變換和循環著,生與死從來就離的很近,就像光明和黑暗,美麗與殘忍。

  十月,我買了去上海的機票,來到白微讀的大學,走過她每一個能去到的角落。我推著自行車走在學堂路上,學堂路從南到北沒有車經過,人很少,安安靜靜的,一路上都是高高的銀杏樹,路燈更是高過了樹枝,樹影婆娑,滿地落葉。滿地的銀杏葉,飄零的銀杏葉落在我的鞋子上,撿起來,夾在白微給我的信箋里。這時,我才真正明白,夾在信箋中的這片焦黃的銀杏葉,賦予了它真正意義的是這浮沉歲月里我無時無刻不曾想念的那個人。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四點,我來到那所圖書館,因為不是這里的學生,我被圖書館值守人員問了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核實準確無誤后才讓我進去。

  館內浸在下午懶散的陽光里,書架上能看見入口處的一堵白墻,像是被劃了一刀裂縫,讓我恍惚間看見白微正從此處朝我走來,講她讀大學時發生的故事,讓我聽個明白。后來,當我準備離開上海的時候,我又在夜晚折回去了那所圖書館,打算再停駐片刻,讓我真切地感受白微的一絲氣息,希望經歷過世間種種紛擾,頂峰和地獄都走了一遭的白微,繼續做自己的純粹人生,不要再陷入傷痛。在意的太多就形成了一個拽人的漩渦,我差點錯過了登機。

  坐在返程的飛機上,似乎能看見月亮正悄然升起,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

  此刻,飛機正在薄薄的云彩里穿行,機翼燈給黑暗的天空帶來一絲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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