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娜抱著胳膊，擺出稍息的姿勢，歪頭看著杰瑞。

　　“你想摸清我家的位置，然后帶人去平？”

　　“就是這個意思。”

　　杰瑞把破曉逼近瑟拉娜幾分。瑟拉娜卻是毫無反應，仿佛被破曉刺穿也無所謂似的。

　　在她看來，杰瑞這個要求更讓人吃驚。

　　沉默片刻后。

　　“行吧，我不介意路上有個伴。但我可提醒你，我家是座城堡，住在里面的都不是一般的吸血鬼。”

　　“用不著你操心。”

　　見瑟拉娜同意，杰瑞把破曉收回劍鞘。

　　“你只管帶路，但別以為能逃過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們吸血鬼精通隱身術，而我也有反制的手段。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信，你就是說你會上天入地我都信。”

　　杰瑞總覺得瑟拉娜在挖苦他，不過先不計較了。

　　“那就好。出發。”

　　“稍等一下。”

　　瑟拉娜走向她的棺材，在里面摸來摸去。不一會兒，棺材震動起來。

　　杰瑞湊過去一看，棺材里石板的某個位置分開了。后面是一條狹小的空間，還裝著什么東西。

　　瑟拉娜把它拿出來。

　　那是比長劍短一些的卷軸，金色的。與那些隨處可見，隨便卷起來的卷軸大不相同，它有一根做工精美的軸。

　　“這是什么？”

　　“一本挺重要的卷軸，算是我母親給我的護身符一樣的東西。”

　　瑟拉娜說得輕描淡寫。杰瑞不明白為什么一個護身符要塞到棺材里面，這簡直像瑟拉娜在保護它一樣。

　　但這個女人沒說謊，那就無所謂。

　　“是不是沒事了？趕緊走。”

　　“嗯。不過，你是從那邊來的吧？”瑟拉娜指了指杰瑞來的方向。

　　“是又怎么了？”

　　“這么說，那扇柵欄門應該過不去了。它被設計成只要有活人通過就會自動落下鎖死。”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設定？杰瑞一邊暗罵，一邊攥了攥左手。

　　他不想把最后的三眼之痕用在這里。

　　“那就只能走那邊了？”

　　“對，不過得小心。”

　　瑟拉娜朝著另一個方向的石橋走去。

　　“我記得那邊連著古墓。”

　　*****

　　穿過石橋以及兩個房間，杰瑞和瑟拉娜來到了這座墓穴。

　　這里跟封印瑟拉娜的洞穴差不多一樣大。四周高，中間低，圍著臺階。那里還有一面墻，被地上燃燒的篝火照亮。

　　是龍語墻，杰瑞很久沒見過了。他正要去一看究竟，又立刻止步。

　　以龍語墻為中心，臺階上有一圈石椅，每把椅子上都坐著一個尸鬼。這架勢和奧拉夫的亡者之棲一樣。

　　想必龍語墻有什么動靜，這些尸鬼就會醒來吧？

　　“看什么呢？繞著走。”瑟拉娜說。

　　杰瑞才不會繞開呢。龍吼這種力量多多益善。他不在意摩洛克伊說的什么效果打折，打折的龍吼也是龍吼。

　　他連走帶跳下了臺階，很快來到龍語墻前。

　　同時，龍語文字的力量被他吸引過去。字符的光芒宛如食物的香氣，飄到杰瑞身邊。

　　清晰的文字，逐漸出現在杰瑞的腦海。

　　“噶恩，是衰竭的體力，

　　“拉，是枯萎的魔法，

　　“哈斯，是可悲的生命，

　　“三者合一，便是能量的汲取！”

　　呼——

　　龍魂之力集中在杰瑞身上。新的龍吼誕生了，化作躁動的氣息堵在胸口。

　　然后正如杰瑞所想，尸鬼們一個個站了起來。拿起斧子，法杖，全都看向龍語墻。

　　或者說看向杰瑞。

　　杰瑞已經對準了一個大塊頭尸鬼，將這新鮮的氣流張口噴出。

　　“噶恩，拉哈斯——！！”

　　砰——

　　釋放出綠色的沖擊波。不僅命中了那個大塊頭，連它后面的幾個尸鬼也卷進來。

　　接著，從這些尸鬼身上飄出了紅藍綠三色的波動，飛進杰瑞的身體。他頓時感覺精神一震，魔力和體力都有所恢復。

　　能量汲取，新龍吼的名字。直接從目標身上奪取生命力，體力和魔力。簡單粗暴。

　　被他吸走能量的幾個尸鬼全都單膝跪地，看起來力不從心。

　　“哇啦，嗚啊！”

　　尸鬼們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后退，更多尸鬼圍了上來，要殲滅入侵者。

　　它們有近戰有遠程，數量也多。杰瑞雖說吸了點體力和魔力，卻遠遠不夠。

　　畢竟跟瑟拉娜打得太投入了。

　　“快來幫忙，吸血鬼！”他端穩雙劍。

　　“自己惹的事找人幫忙，就是這個態度嗎？”

　　瑟拉娜不情愿地準備著魔法。沒招，也有尸鬼盯上了她。

　　“少廢話！解決那些施法的，快上！”

　　給瑟拉娜下了命令，杰瑞便沖向最前面的尸鬼。

　　龍骨劍架開尸鬼的斧子，破曉突擊，直接刺穿，拿下。

　　一個倒下去，兩個沖上來。還有一個拿著法杖，瞄準杰瑞放出火球。杰瑞可是眼觀六路，提早躲開了。

　　那尸鬼還想繼續攻擊，瑟拉娜的冰刺及時飛來，把它扎了個透心涼。

　　杰瑞加快速度，跑起來，不斷和尸鬼貼身搏殺。只要靠得夠近，這些尸鬼就能成為很好的掩護。

　　相對的，也增加了自己被砍中的風險。

　　“唔！”

　　剛砍翻一個尸鬼，殺氣從杰瑞左邊襲來。有尸鬼趁他沒轉過身的工夫舉起斧子。

　　這個位置不好還手。杰瑞打算平移兩步，先躲過去再說。

　　噗嚓——

　　“疼！”

　　突然他感覺屁股被什么東西扎了。撞擊非常強烈，還有點涼。明明有護甲擋著，這是連護甲都扎穿了。

　　他的腿沒邁利索，跪了。尸鬼的大斧跟著砸下來。

　　“靠！”

　　杰瑞雙劍一頂，把斧子頂起一些，馬上下移橫斬。把尸鬼切成兩截。

　　他站起來低頭一看，扎屁股的是根大冰刺，正在融化。

　　但這些尸鬼用的都是火焰魔法。難道說？

　　“吸血鬼！”

　　他的咆哮送給了遠處的瑟拉娜。瑟拉娜又是很沮喪的表情。

　　“該死，準頭還是不行。”

　　“你丫故意的吧！想趁亂要我的命嗎？”

　　“那我干嘛不瞄準你的脖子或者腦子？因為我瞄不準。”

　　瑟拉娜運起魔力，冰刺在手中成型。

　　眼看著杰瑞又跟兩個尸鬼廝殺，三方的位置都相對固定。她對準尸鬼的腦袋射出冰刺。

　　雖然她是那么想的，那么做的。

　　噗嚓——

　　“啊！”

　　這一發擦過杰瑞的肩膀，刮出了血，疼得厲害。黎明守衛的護甲只有軀干，沒有護肩。

　　“哦，糟糕。”瑟拉娜撓撓頭。

　　“你特么……能不能行了！”

　　冰刺刮傷杰瑞就化掉了，但是傷口留了下來。杰瑞肩膀疼，揮劍也不利索了，這兩個尸鬼他花了些工夫才干掉。

　　好在這是最后兩個。

　　“你還好吧？”

　　瑟拉娜下了臺階，走到杰瑞身邊。

　　唰的一下，破曉就杵到她眼前。

　　“是啊，我好著呢！我甚至能馬上讓你升天！”

　　“別那么激動。”瑟拉娜晃著手腕說，“我也是被關太久，手法都生疏了，瞄不準是理所當然。”

　　“你說理所當然……等等，那你困住我的那些冰刺，其實原本是瞄準我扔過去的？”

　　瑟拉娜的眼神飄了一下，才落到杰瑞已經氣歪的臉上。

　　“差不多……”

　　杰瑞舉著破曉的手一個勁哆嗦，幅度再大點就能把瑟拉娜的臉刮花。好在他漸漸平靜下來。

　　有一種氣，叫氣到無奈。

　　“算了，快走！”

　　“是是是。”

　　*****

　　經過這場戰斗，兩人都累得不行。幸好這之后是一馬平川，他們很快走出了洞穴。

　　外面早黑透了。今晚的月亮特別亮，還很圓。月光灑在地上，有種很靜謐的美。

　　瑟拉娜望著月亮。

　　“啊，終于又能好好活動了。站在夜色下的感覺真好。”

　　掐著腰，前后扭了兩下，使勁伸著胳膊。

　　“玩什么情操？趕緊走！”

　　杰瑞沒工夫看景，只顧催瑟拉娜下山。

　　瑟拉娜晃晃腦袋。

　　“稍等，有個小問題。”

　　“又怎么了？”

　　“嗯，你看，我在棺材里待了很久。雖說是封印狀態，那也只是保證能醒過來而已。而且剛醒過來就打了兩架，實在有點吃不消。”

　　杰瑞皺起眉頭。

　　“有話快說。”

　　“所以你，能讓我吸一口嗎？”

　　瑟拉娜盡量用比較低的聲音說。這確實是個不太好意思的請求。

　　你看，杰瑞的臉都僵住了。

　　“啥玩意？讓你吸血！？開什么玩笑！”

　　“可我太累了，這樣下去走不遠。”

　　“那是你的問題！自己想招去！”

　　“好吧，我知道了。”瑟拉娜攤了攤手，平淡地說，“那我就看看路邊誰合適，就吸誰的。反正到時候我能跑得掉，至于你我就不知道了。”

　　這話可提醒了杰瑞。他一琢磨，還真不能放任瑟拉娜亂吸。

　　萬一她惹出麻煩，吸了個衛兵什么的，自己肯定跟著倒霉。

　　起碼在到達瓦爾哈奇城堡之前，這女人還有用。

　　糾結半天，杰瑞還是妥協了。沒辦法，這都是為了將吸血鬼一鍋端。暫時的犧牲可以接受。

　　他把護甲領子的繩扣解開。

　　“給我適可而止，否則你明白的！”

　　“放心。這只是進食行為，不會傳播猩紅熱。”

　　瑟拉娜兩手輕輕抱住杰瑞的頭。那張如同平靜水面一般的臉龐，跟杰瑞近距離地對視了一會兒。

　　這居然讓杰瑞有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心跳加速。

　　仔細一看，這吸血鬼長得還挺好……

　　噗嗤——

　　“啊——！！”

　　趁杰瑞發呆的瞬間，瑟拉娜突然張嘴，尖銳的牙齒咬進杰瑞的脖子。

　　“等一下！慢點！”

　　牙齒刺進血管的疼痛超乎杰瑞想象。他不由得按住瑟拉娜的臉，想讓那牙齒慢一點。

　　但他的力氣居然比不過這個吸血鬼。

　　好在沒一會兒，瑟拉娜抬起頭，心滿意足地抹著嘴角。

　　“嗯，真舒服。”

　　“你是舒服了，我還以為快死了！”

　　杰瑞按著脖子。有傷口，但是沒有血。

　　“不至于不至于。話說你的血還挺好喝的。”

　　瑟拉娜舔了下嘴唇。被血液滋潤過后，那嘴唇也仿佛紅了一些，手指在上面點了點。

　　“走吧。咱們今晚爭取多走點路。”

　　杰瑞差點忘了。這女人是吸血鬼，所以要趁著天黑趕路。

　　他系好繩扣。

　　“我也累了。咱們先找旅店休息一晚。”

　　“可我白天……你懂的。”

　　“戴上你那兜帽忍忍吧。話說你不是累嗎？”

　　瑟拉娜原地轉了一圈。

　　“不累啊。剛吸完血，精神著呢。”

　　這女人的屬性果然是腹黑吧？看著一臉毫無表情其實是個腹黑吧？就算頭發不是粉的切開也是黑的吧？

　　杰瑞不禁想起了索菲婭，這大概是他對瑟拉娜難以接受的一個原因。兩人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會不會開黃腔。

　　“聽過那句話嗎？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聽我的，去旅店休息！”

　　說完，杰瑞又按了按破曉。

　　“但你可別以為能趁機逃跑。”

　　瑟拉娜沒聽懂杰瑞那句牛和地是啥意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跑，不跑。我答應帶路，就一定帶到地方。”

　　*****

　　兩人去了晨星城，進了旅店。杰瑞隨便點些東西，填飽肚子。

　　他也想過回去聯絡杜蘭和杜拉克。但帶著這個吸血鬼，解釋起來總是個麻煩。

　　黎明守衛那些人恐怕沒法在看到吸血鬼之后保持冷靜。

　　旅店這個時間也有幾個客人，都是來這里買醉，侃大山，然后回去美美地睡一覺，所以有些嘈雜。杰瑞不管瑟拉娜，只顧大吃。

　　瑟拉娜沒有吃，就坐在杰瑞對面，偶爾喝一口酒。

　　“吃得真開心啊。”她忽然說。

　　“你們已經忘了吃東西的感覺了吧，怪物？”杰瑞嚼著奶酪，又嗦了一口手指。

　　“差不多。”

　　瑟拉娜回答得還是那么平淡，讓杰瑞總覺得這女人把感情都扼殺了。

　　“你還真是一點情緒都不帶。”

　　“不好嗎？還是說你希望我指著你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你深夜放毒？”

　　“那倒不必，但起碼也該有點反應吧？難不成你是那種特別聽話的人？父母讓你往東，都不敢往西？”

　　說到這個話題時，瑟拉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也許吧……”

　　“哦？你跟你父母有事？”

　　“沒什么，只是普通家庭瑣事。孩子叛逆，父母生氣，大概就是這種程度。”

　　杰瑞嚼東西的嘴停頓了一陣，他感知到瑟拉娜在說謊。

　　從洞穴里的對話，還有這些話推測，把她塞進棺材的就是她母親，是吸血鬼。而她父親基本也是個吸血鬼。

　　如果不是吸血鬼這個身份，或許這女人值得同情，卻也讓人生厭。

　　只會聽話而不知思考，杰瑞看不上這類人。

　　酒足飯飽，該睡覺了。

　　“把卷軸給我，我要抱著睡，省著你逃跑。”

　　房間里，杰瑞這樣說。然后就看到瑟拉娜終于是沒繃住，嘴角翹得很明顯。

　　她在冷笑。

　　“行行行。真是，瞧把你嚇得。”

　　她遞上卷軸，杰瑞抱著上了床。

　　“我可沒心大到聽吸血鬼的廢話。”

　　“那你不怕我半夜殺了你？我可干得出來。”

　　“你在說謊。”

　　點破這句，杰瑞躺下開睡。

　　留給愣神的瑟拉娜一個背影。

　　她不動聲色地站了一會兒，把燈掐滅，讓屋里暗下來。又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

　　吸血鬼不需要周期性的睡眠，他們的睡眠是一種恢復行為。特別是夜晚，他們一直睜著眼睛也沒問題。

　　但瑟拉娜望了一會兒，目光就落在杰瑞的背影上。

　　“唔……”

　　她需要思考，思考一個很重大的問題。這個杰瑞，或許能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

　　前提是明天他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