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信息，林奐正在返家的路上等信號燈。孟易扒拉著關于股票的app，看著上面一片綠色，氣的臉色跟香菜一樣。
“回家吃火鍋？”孟易深吐一口氣，把窩在心里的惡言釋放出去。
“好啊。”林奐很平靜看著陰沉的天空。
每當這個時候，劉珊都喜歡趴在窗邊，用最虔誠的眼神記錄天空的變化，接著在紙上用彩色鉛筆復制剛才見到的。楊濤也剛下班，聞了一天的汽車尾氣味。高中時同班同學趙博特意過來請他喝一杯，答謝楊濤能抽出時間參加他的婚禮。
趙博說明來意。楊濤婉拒，害怕酒后出事。經不起他的幾番勸說，最后同意去酒吧喝一杯，順便見見成為調酒師的小樂同學。二人約定，酒后必須打車回家，酒最多只喝三杯。
在老友酒吧，他們三個重新聚在一起，聊著那時合伙開發游戲程序。最終，只有趙博在軟件公司每天做打補丁工作。誰也沒有走上當初設想的職業道路。趙博和小樂知道楊濤編程的實力。走到現在，每個人的人生誰又能說清楚呢？
三杯酒結束，楊濤自律的個性，讓他第一個提出解散的要求。趙博訂了網約車直接走了。小樂還要回去照顧吧臺，在門口送別楊濤。獨自一人的路，總有點冷清。高三以前的他，是一個分不清醬油醋的人。更別說炒菜做飯。高三那一年，按照小樂的話說，楊濤瘋了一樣練體能補文化課。突然有一天，自己帶飯來學校，分秒必爭的架勢像變了一個人。
路過超市門口，楊濤決定去買點菜，度過接下來的一周。剛推著購物車進去，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你是楊濤？劉珊的哥哥？”
楊濤循聲看去，是位頭發花白的年長阿姨，“您是……”
“我是劉珊高二時的班主任。國老師。”
“啊！國老師您好！”楊濤趕緊走過去打招呼。
“得有十年沒見了？我記得最后一次見你，是高考結束？這幾年過的還好嗎？”
“還好。謝謝您當年指導我報志愿，現在是名交警。”
“真好！你爸爸肯定很欣慰。”國老師看著他又想到了什么，“對了。林奐高二時本來要考警的。高考填報志愿時來找我，說要學醫。是你走之后她來的。你們至今沒見到嗎？”
“你是說，林奐本來要考警校？”
“是。她體能很好，又喜歡每天看警界專家的破案故事。好像一直在做準備。填報志愿時來找我，非要挑戰學醫。她說劉珊每天過的很痛苦，但作為朋友的她一點也沒察覺到。她說想知道人的心為什么會生病，又要做什么能不讓心生病。”國老師見他發呆，不好意思笑笑，“我要去買特價雞蛋，就不跟你聊了啊！”
楊濤連忙感謝，“謝謝國老師，告訴我這么重要的事。”
或許是帶著回憶的感謝，又或者是新的疑問開始。楊濤采購完需要的食材，出了超市乘坐出租車回到家。他從冰箱里拿了一罐雪碧泡了兩片檸檬，拿出手機給林奐打電話。
“在干什么？”楊濤縮在冰冷的椅子上。
林奐看著面前醉出腮紅的孟易，壓抑著即將要噴發的怒火，“提議喝酒的人，居然比我先喝醉。滿桌子需要收拾的東西，感覺要炸了…”
“呵呵…”楊濤很自然的笑了，很久沒聽見別人的抱怨，他解釋道：“這幾次見你，我以為的林奐是開朗又決斷的人。現在更像一個普通人。”
林奐端著果酒坐在落地窗邊，看著今夜清晰的月亮，笑道：“都是一群普通人承擔的工作。別把我想成超人，那樣就太累了。”
“可以不用考醫的。以你的條件，考警會更容易一點吧？”
林奐沉默了，她沒想到這唯一一次的坦白，會在十年后被楊濤知道，“見到國老師了？”
“剛才去超市的時候碰見了。”
“劉珊有日記本落在我這。確切的說，是我在她課桌上撿的。”
楊濤的心揪在一起，半天沒說話，林奐也沒有掛斷電話，一直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很久他才緩過神來，盡量調整自己的情緒，“有時間見見面？我也沒什么朋友，偶爾，其實一直狀態不好。最近好像變的嚴重了，會失眠，經常想發怒，感覺自己在失控的邊緣……”
“明天怎么樣？”林奐主動約他。之前她跟楊爸了解過楊濤的值班規律。
“好。你發給我地址，我去接你。還有，謝謝你！”楊濤欲言又止，還是掛了電話。
林奐聽著孟易的呼嚕聲，又坐了一會才起來收拾飯桌。孟易并沒睡著，只是醉的嘴有點不太好用，“又是楊濤？你每次接他的電話，語氣都不一樣。說實話，你可還喜歡他？”
“你要是真醉了，就趕緊睡。我還沒有空閑時間談情。是真的有事才會見他。”林奐看了一眼時間，“真不打電話嗎？再過兩個小時，你爸的生日就過去了。”
孟易送給她一個白眼，耍賴道：“是我爸過生日，你替我記得那么清楚干什么？不想打，打了也不知道說什么。謝謝他不跟我媽離婚，還在外面養了小的？還是謝謝他給了我一個家的空殼？你知道我最煩的是什么嗎？我爺爺知道一切，居然一句罵他兒子的話都沒有。”
林奐補充道：“即使有天大的恨意，人死了也就忘了，只會想起好的回憶。”
“我要一句道歉，就那么難嗎？或者給我和媽媽自由，重新變成陌生人不好嗎？我為什么要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我現在還理解不了你說的情況。”孟易幾乎是咆哮著。
“你已經把他的罪代入了自己的日常。咱們妥協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有時候所謂的原則，會在多年之后化為泡影。你不是也知道嗎？”
孟易嘆口氣，失落的摸著項鏈，“你說的對。研究心理問題的人，居然被感情裹挾影響日常。咱們所做的每個行動都是為了舒心的生活。可是看著療養院那些相互守望的老年夫婦，就忍不住想起這些破事。我還是給他發信息吧。”沒用林奐勸說，孟易自己做出了選擇。
第二天早上，楊濤起的很早。洗澡后，換了身很休閑的衣服。用了清新口氣的漱口水，又給頭發噴了噴霧定型。八點半時，手機收到林奐發來的地址。
九點。林奐站在門口，看著楊濤開車停到面前。
“你住這？”楊濤通過車窗，看著還不錯的二層別墅。
“朋友的房子，每月得按時交房租。進去轉轉？”林奐邀請道。
“女生房間應該不太方便。下次，帶著禮物過來在進去吧！”楊濤考慮的全面。
此刻，孟易正頂著蓬亂的頭發，趴在窗邊向他們招手，“嗨！就我們兩個住這，進來吧！”
就算楊濤現在想走，也挪不動半步。林奐已經感受到孟易無意識流帶來的后患。二人一同進屋，見到了從二樓下來的孟易。她已經戴上眼鏡站在他們面前。
“我叫孟易，和她是三個學期的室友，外加兩年同事，如今又住到一起還在同一所療養院。大概就是這么久的緣分！”孟易笑起來看著有點夸張。
楊濤迎合道：“你說的對。”
林奐手里的紙袋裝著劉珊的日記本。
孟易看林奐是有事的樣子，就趕快為自己脫身，“我們搬過來還是第一次來客人。奐，你帶他轉轉，下次過來一起吃燒烤！”說完溜進衛生間洗漱去了。
“還是下次吧！”楊濤怕林奐尷尬，“我想請你吃飯。而且我爸和劉姨也在你們那，就當是賄賂你，替我多照看兩眼。”
“好！”林奐很干脆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