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哪兒知道她是什么態度,我那時候反而心里覺得,誰要是喜歡那時候的我,一定是腦子不正常,因為我也常常覺得自己不是個正常人,她不喜歡我正好。
國慶前后一直很閑,我們雖然開始上班了,但沒用學生。書院里其實也沒什么事情,但是老板常常要把我們聚在一起,忙些不知所以的雜事,有時候說有事,其實只是過去白白坐上半天。
國慶之后,我們忙著秋季招生。這時候已經不像剛畢業暑假那會兒了,我們星夜起床搬桌子扛椅子,在附近的小學門口擺開架勢招生。
為什么深更半夜還出來招生呢?
學校門口是長長的家長隊伍,人人面色焦急,家長們不分晝夜,闔家上陣,只為給孩子搶到報名的機會。
那場面,曾讓旁觀的我一度感到疲憊和厭煩,甚至還有點絕望。
晚上學校已經不工作了的時候,家長們為了入學機會,還守在外面苦苦等候不肯離開,競爭異常激烈。
幸好學校門口不是天天如此。
國慶期間的招生也變得簡單。做活動、轉發朋友圈,不必再拿著傳單站在大街上見到拉著小朋友的人就過去搭訕,及至人家拉著小孩快速走開,內心雖然羞慚到覺得自己像個人販子似的,但還得硬著頭皮上。
經過暑假的這件事之后,我走在大街上,再也沒有推拒過任何一個向我遞來廣告單的人,盡管我根本不需要,或者根本就買不起,那我也會接下來,我想到他們可能跟當時的我一樣窘迫無助,這樣做他們至少不尷尬。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做一件事不求回報的人,只是有的人在乎結局,有的人在乎過程,有的人在乎最一開始的那種沖動和想法罷了。不在乎結局,并不代表是真的灑脫隨性,只是不強求那些不可控制的因素,只把可以控制的收好罷了,因此舉凡是要做些什么,沒有人不希望聽到世界的回響。
發傳單也一樣,最尷尬的就是被人躲著走。
我也是那時候開始變得臉皮厚,豁出去了。
哪里有什么君子以德服人的道理?只有為了生存野獸一樣搶食的自然規則。
越是到假期就越忙,無數的瑣事要交代、提醒、反饋,無數的卡、表要填要記,上完課要總結,上課之前要留心這個班里學生學習的情況,心被掰得粉粉碎,每天練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我發現自己在逐步地退讓,這讓我覺得驚慌又無助。我很想把自己想要的東西都攬在懷里,但是我只能選一個。
要留心的地方太多了。
每天面對著陌生人,開口說話成了天底下最難的事,每天一想到要面對那些不熟悉的人,就覺得心里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一樣,覺得人生半點樂趣也沒有,日子艱難得一天也過不下去。關晴晴跟我說,這叫做“社交恐懼癥”,她說這樣的人是注定做不好需要說很多話的工作的。
我一直以為不愛說話,看見生人就會覺得很緊張壓力大,是個很特別的性格缺陷,改了就會好的,我在很努力地改正,后來才知道,原來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樣,不喜歡見生人,不喜歡說話。
這不是性格缺陷,這就是一種性格。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厲害,對于我來說天底下最難的事我都可以做好,那還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好的呢?
關晴晴說她自己也是一樣喜歡獨處,不喜歡見人,她獨處的時候能找到很多事情做。
我說:“我瞧你話也挺多的,你會是社交恐懼癥?”
她白了我一眼說:“我只是對投機的人話才多的嘛!”
我順口就說:“那你的意思是說,你跟我很投機嘍!”
她轉過去頭說:“這還用說嗎?”
我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是問這話我有點后悔,立刻又說:“確實不用說了,幸好你說一句‘無風仍脈脈’,我還能接上一句‘不雨亦瀟瀟’,咱們師徒也算是臭味相投了。不過將來就不一定了,我總覺得你可以做一番大事業,我怕是追不上你,你結婚的那天,如果我還是一貧如洗,我就只能給你寫一副書法作品做賀禮了,到時候你可別嫌棄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