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有本事沖我來！”
寧采臣想過去幫聶少蘭，卻被虎妖中途攔下。
揮舞著鐵劍抵擋虎妖的虎爪。
兩相交擊之間，他手中的鐵劍竟是在瞬間被撕碎。
虎爪余勢不竭的在寧采臣身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明明只是一只小妖，攻擊卻是這般的犀利。
隱隱之間，寧采臣覺得，眼前的虎妖，身上藏著極大的秘密。
“孽畜，休得猖狂！”
寧采臣形勢危急，李玟撇下了大妖飛身而來。
層層白綾從她身后飛出，將虎妖捆成了粽子。
“手下留情！”
眼見李玟手中翻出一根鋼針，準備將虎妖了結。
寧采臣趕緊開口喝止。
虎妖一死，聶少蘭也得跟著魂飛魄散。
“太弱，太弱了……”
就是這一空檔的時間，虎妖身上煥發出一片清冷的光芒，竟是將白綾全部撕碎。
虎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干掉寧采臣，脫困的第一時間直奔他而去。
虎嘴怒張之間，獠牙森冷如刀。
真要被咬中，寧采臣就算是鐵打的，也得變成爛泥。
“小心……”
聶少蘭飛身而起，撞開了寧采臣，卻慘遭虎口的撕咬。
哪怕她是鬼魂，受到如此重擊，身形也在剎那變得透明起來。
“少蘭……”
目睹此情此景，寧采臣的雙眼紅了起來。
抱住被甩飛的聶少蘭時，他能感受到她的虛弱。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這樣也好。
至少，我不會再成為你的累贅。”
聶少蘭的身影若隱若現，儼然到了彌留之際。
她的臉上沒有悲痛，只有一抹溫柔的笑容。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寧采臣的臉頰。
但是，她的手，卻從寧采臣的身體穿了過去。
她，已經不行了！
“不，不，你不會死的！
我不會讓你死的！”
寧采臣伸出手想要抓住聶少蘭，卻抓住了一片虛無的空氣。
從未有過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沒用，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從未有過一刻，他覺得命運是如此的殘忍！
給了他想要的，卻又硬生生的從他手中奪走！
是什么東西，在心中洶涌澎湃的翻滾著，如此的灼熱！
如此的疼痛！
是什么東西，在靈魂深處瘋狂的嘶吼著，如此的不甘！
如此的憤怒！
“……放棄吧，她沒救了！”
李玟神色黯然的喊道：“你快走，離開這里，走得越遠越好！”
“弱者……就是食物……”
虎妖猖獗的嘶吼著，它的實力就是個謎。
原本以為是只小妖，此時居然能跟李玟打得不相上下。
“不，我一定能夠救你！”
寧采臣看著自己的雙手，猛然下定了決心。
他撿起地上的鐵劍碎片，義無反顧的割開了雙手的手腕。
熾熱的鮮血洶涌的從他的身體里涌出，卻詭異的沒有掉到地上，反而浮在半空。
“你干什么？
我不值得你這么做！
我罪孽深重，已經不可能脫離苦海了！”
聶少蘭心疼的抓向寧采臣的雙手，想要阻止他的自殘。
穿過他的鮮血，她居然真的抓住了。
“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你從未真正的想要為禍世間，我佛慈悲，一定會接引你進入西方極樂凈土！”
寧采臣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抓住聶少蘭的手，合十祈禱道：“跟著我念，佛祖一定會度化你的。
相信我！”
“若未來世眾生等，或夢或寐，見諸鬼神乃及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嘆，或恐或怖……”
寧采臣的聲音并不宏大。
但在他念誦經文的剎那，流出他體內的鮮血，瞬間變成了金黃色，緩緩的浮上半空，圍繞著他旋轉起來。
一時之間，梵音聲聲，通達諸天，彌漫著一種大清凈，大自在的韻味。
絲絲縷縷的金光，從血液之中滲出，明亮而不刺眼，溫熱而不灼人。
“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過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屬，在于惡趣，未得出離，無處希望福力救拔，當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離惡道……”
每一顆圍繞著寧采臣的血珠，仿佛化身一尊佛陀，自西方極樂世界而來，講經授道。
瞬時佛光大作，普照八方。
將黝黑深邃的夜晚，將殺機四布的戰場，換成了遙遠的佛國凈土。
還在交戰的雙方，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覺心中戾氣全消，欲望冰消雪融。
聶少蘭回首望著身后神情肅穆的情郎，眼見他的滿頭青絲，慢慢的染上了霜化，兩滴眼淚悄悄的從她的臉頰上滑落。
她摒棄了自甘沉淪的頹廢，摒棄了所有的雜念，跟著寧采臣一起念誦經文。
不為別的，只為不讓身后的人，白白的耗費心血！
只為不看到他的失望，完成他想要的結果！
只為能有來生，可以跟他再續前緣！
“汝以神力，遣是眷屬，令對諸佛菩薩像前，專心自讀此經，或請人讀，其數三遍或七遍，如是惡道眷屬，經聲畢是遍數，當得解脫。
乃至夢寐之中，永不復見。”
寧采臣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不停的失血，讓他的身形搖搖欲墜。
但是他卻不敢停下！
哪怕從此以后不能再修行也好！
哪怕會為此付出生命也罷！
他一定要讓聶少蘭再入輪回，擁有往生。
隨著他經文的念誦完畢，停留在半空中的諸多神佛，紛紛化為金光，鉆入聶少蘭的體內。
她的身影慢慢的凝視起來，為金光所包容。
一抹充滿大慈悲的佛光，撕開了黑云的阻擋，從天穹降落下來，照在聶少蘭身上。
漸漸的，聶少蘭的身體脫離了寧采臣的懷抱，朝著天上飄飛上去。
寧采臣伸出手，想要抓住聶少蘭，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來。
有的時候，放手才是最大的愛戀！
最大的慈悲！
最大的解脫！
“我們……還會再見的……”
聶少蘭飛天而起，伸手虛抓向寧采臣。
她的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雙眼緊閉了起來。
一滴眼淚悄然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在寧采臣的雙唇間。
如此的滾燙！
如此的苦澀！
又是如此的……甜蜜！
“這就是人嗎？”
山鬼站在遠處，將這里發生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
她低聲呢喃著，仿佛在詢問自己。
“是啊，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種族！
他們有時聰慧的令神側目，有時愚笨的令神發笑；
有時無私的讓神憐憫，有時勢利的讓神厭惡。
哪怕你窮搜世間所有的詞匯，也無法準確的形容他們。”
白澤感慨道：“或許正是這種無形無相，變幻無常的特性，他們才會得到神佛的眷顧。”
“……他，會怎么樣？”
山鬼看著滿頭白發，虛弱倒下的寧采臣，心有不忍的問道。
“世尊外出，曾遇老鷹捕鴿，出于憐憫，世尊庇護了鴿子。”
白澤道：“老鷹就跟世尊理論，你救這鴿子，難道就忍心看我餓死？
世尊說我不忍心鴿子喪命，自是不會看你餓死。
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于是世尊拿出了一只天平，一邊放鴿子，一邊從身上割肉。”
“鴿子雖小，但不管世尊割多少肉放上去，天平都平不了。
直到世尊割下最后一塊肉，天平終于平了。
生死面前，無論大小貴賤，眾生平等！”
白澤感慨道：“那小子也是一樣的。
想超度聶少蘭，他需要付出的，就是一身的佛血造化！
從今往后，他將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再是文殊菩薩轉世！”
“也不知是該說他大愚，還是大智？”
白澤揶揄道：“失去佛血的同時，也了卻了自身大半的因果。
況且今日的舍，又未必不是來日的得！
福禍相依，因緣相合，就是神也說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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