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嘩嘩從天而降，很快就凝聚成一方小型的瀑布，將寧采臣身上的污穢沖刷干凈。
離他身周兩米外的地方，天空依舊晴朗，陽光和煦的灑落在花草樹木間。
鳥鳴聲聲中，蝴蝶在亭臺樓閣間翩翩起舞。
一些兔子狐貍之類的動物，相安無事的出沒在草甸之間。
四只體態輕盈矯健的仙鶴，拉著一輛精致古老的青銅車，從云端悠悠的飛來。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九天！
“仙人……”
寧采臣揉了揉雙眼，確認沒有看錯，確認沒有做夢，這才不可思議的盯著青銅車上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披白底金邊袍，肩披白皮襖，腰懸玉佩，眉目細長的青年。
他習慣性的瞇著眼，隱藏雙目之中的神光。
僅僅只是一個對視，寧采臣覺得自己全部的秘密，都洞若觀火的暴露在他眼底。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文殊，好久不見了！”
四只仙鶴拉著青銅車停留在草甸上。
那人從車上下來，仔細的打量著寧采臣。
“文殊？前輩，你是在叫我？
咱們……認識？”
寧采臣左右觀望，確認只有自己一人，這才相認行禮，心中卻在猜測著青年的來歷。
他已經確定，青年并非是之前贈送他三顆靈珠的那位。
“……算是吧，我的真名叫白澤，你覺得我是哪位？”
白澤的聲音并不大，聽在寧采臣耳中，卻不啻于平地驚雷。
“難道是……葛洪所著的《抱樸子》一書中記載的，應黃帝之命，作《白澤圖》的那位？”
寧采臣小心翼翼的問道。
如果真是傳說之中的那位，那么恐怕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寧采臣來到這里已有一些時日，知道這是佛的世界。
這里并沒有三皇五帝，也沒有道教的存在。
“所以我才說好久不見。”
白澤拍了拍寧采臣的肩膀，打趣道：“那么，遇到你的聶小倩了嗎？”
“……前輩說笑了。”
寧采臣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心中已經斷定，白澤應該來自他所在的世界。
老鄉見老鄉，原本應該是兩眼淚汪汪的套近乎。
可是為毛他心中總是擔憂，這位老鄉會在背后來兩槍？
錯覺，一定是錯覺！
“初次見面，應該給你一份見面禮的。”
白澤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盯著寧采臣道：“你想要什么禮物？”
“……前輩這就見外了。
相逢即是有緣，若是講究人情往來，豈不落了俗套。”
寧采臣趕緊拒絕。
開什么國際玩笑。
剛剛見面，連對方是什么樣的心性品德都不知道，就敢伸手要東西。
難道就不怕被剁了咸豬手？
“丹藥，靈器，功法，靈獸，總有一樣是適合你的。”
白澤瞇著雙眼，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機會只有一次。
錯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你要考慮清楚咯。”
“無功不受祿，晚輩多謝前輩的厚愛！”
寧采臣干脆利落的拒絕。
天上的確很有可能掉東西，但是他堅信掉磚頭的概率，遠遠大于掉餡餅。
“聰明，謹慎，懂得什么時候該管住自己的心。
不錯，你會比另外的兩人活得更久。”
白澤點了點頭，看向寧采臣的目光愈發的滿意。
“前輩說的另外兩人，可是我的兩個同伴？”
寧采臣好奇的問道。
自從跟楊樂和游文玄走散，到現在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
“你以為這里，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進來的？”
“還未請教前輩，這里是什么洞府？”
“此處是我暫時棲身的場所。”
回答寧采臣的卻不是白澤，而是之前那道清亮溫柔的嗓音。
寧采臣循聲望去，頓時覺得整個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他的視線里，只有如同白蓮般亭亭玉立于石桌旁的女子。
霧鬢風鬟花邊，眉如遠山含黛，目若深潭剪影，肌若凝脂流光，無需言語，便可令人神魂顛倒。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寧采臣的腦海里莫名的浮現屈原的九歌，山鬼篇。
只覺所有的詩詞是如此靈動，如此完美的跟眼前的仙女融為一體。
“喂，小子，該回魂咯！
抱歉，她可不是你以為的那位帝女瑤，那位多情的巫山神女。”
白澤的大手在寧采臣眼前晃動，揶揄道：“赤豹和文貍在這里是沒有的。
所謂的山鬼，多是指名山大川的靈氣孕育出來的生靈。
生而為鬼神，與凡夫俗子不會有過多的交集。”
“晚輩寧采臣，見過前輩。”
寧采臣回過神來，趕緊對著那位神女行禮，道：“多謝前輩賜予的三顆靈珠。”
“談不上恩賜，那是你應得的。”
山鬼道：“每一位參與試煉的人，都會經過一次考驗。
若是能聽勸，敢于放手一搏跳下深淵，爭取那一線的生機，便算是合格了。
若是猶豫不決，最終因體力不支。
又或者樹杈斷落，跌入深淵，便不適合修士之路。”
“那……要是被鷹蛇虎所傷……”
寧采臣想到了什么，猶豫不決的問道。
“修士之路便是如此，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喪命。
既然已經作出了選擇，便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山鬼的話說的非常的云淡風輕，里面的意思卻充斥著大道無情。
寧采臣黯然不語，深有同感。
仔細回想，從進入蘭若寺到現在。
一開始的跑步，考驗的是報名之人的毅力。
若是沒有狠下一條心，撞破南墻也不回頭的大毅力，想要修道成佛，那是癡人說夢。
三個名額的說法，應該就是第二次考驗。
佛門慈悲，以度化世人脫離苦海為己任。
若是為了區區一個名額，就可以狠下殺手。
這樣豺狼心性的人，本事越高，對于世界的禍害只會越大。
最終的考驗，就是懸崖峭壁的那一幕。
沒有大智慧，大勇氣的人，想要超脫苦海，何其難也。
“方才前輩所言，如我這般選擇的人還有兩位？”
寧采臣轉頭盯著白澤。
從剛才的話里，他已經得出很多的信息。
“不錯，不過他們卻不是參與今年試煉的人。”
白澤點了點頭，道：“他們都從我這里拿走了所需的東西，只有你還沒有提出要求。”
“我這里還有一點稀世之物，不知你是否感興趣。”
白澤從衣袖里拿出一個透明的白玉瓷瓶，在寧采臣的眼前晃了晃，道：“猜猜，這里面是什么？”
“……應該是龍血或者金翅大鵬鳥的血液。”
就寧采臣所知，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妖族，就是龍部和迦樓羅部。
瓶子里的血液，應該就是屬于他們的。
據一些典籍記載，修士可以通過妖獸的血液煉制丹藥，用以錘煉肉身，或者服食增加修為。
“這個世界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龍！”
白澤解釋道：“佛經里的龍，多指一些蛇族。
就是佛門八部眾里的龍部，也僅僅是一些含有稀薄龍血的蛇。
徒具龍形，而無龍族毀天滅地的威能。
據《山海經》記載，應龍殺蚩尤與夸父，擒獲淮河，渦河的水神，是當之無愧的無雙戰神。
這瓶子里裝著的，就是應龍的一滴血。”
白澤以充滿誘惑的口吻，道：“要是你能服食下去，以此為根基，朝著真龍的方向演變。
將來九界之大，誰還能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