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六歲住校以后,他就很少回去。他不回去的原因,父親很知道,所以他睜只眼閉只眼。
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后,父親要他進西臣集團幫助他打理公司業務,他知道父親是選中了他作為接班人,因為他不僅他的長子,也從小顯現出來的經商天賦。
但是他拒絕了,拒絕的原因依舊和當年一樣。
“母親的死你明明知道不是車禍所致,你為什么不肯繼續調查?”沈括冷冷地質問。
那時候的父親正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后面辦公,看到沈括怒氣沖沖地沖進來,他合上文件,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抬頭平靜地看著沈括開口,“人死不能復生,你二姨已經知道錯了,看在她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的份上,阿括,你就放下這件事吧!”
“放下?”沈括不怒反笑,“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母親和你夫妻一場,難道在你眼里,她的命就這么不值一提,兇手跪三天三夜就可以抵消?呵!真是諷刺!……我不會去當你的繼承人,但是西臣的初創依靠的是我母親的嫁妝,我也絕不會讓它落到居心叵測的外人手上?!?p> “你怎么就這么固執?一家人,誰是外人,誰又不是外人?你非得把家里搞得烏煙瘴氣、妻離子散不可嗎?”父親氣得把桌子一拍,“你既然不肯答應來西臣上班,那你從今天開始就不要用家里一分錢了,你有本事你就自己去闖蕩,我看你能闖出什么名堂來?!?p> 年少氣盛的沈括,那次與父親大吵了一頓后,第二天就從沈宅搬了出去。
從此,他再也沒有踏進過沈宅大門一步。
父親在與母親結婚后的第五年,父親在跳舞廳里認識了一位賀知章小姐,賀知章年輕貌美,又有氣質,尤其是跳舞跳的非常好,從此父親就被她迷的暈頭轉向,并向她許下承諾一定會娶她進門。
21世紀的文明社會,明文規定了一妻一夫制。這個承諾不亞于告訴賀知章,父親會和他的太太離婚。
眼尖的媒體很快發現了這個有流量價值的新聞,沒過幾天,滿城新聞都鬧的沸沸揚揚。母親知道后,與父親大吵了一架,但是父親卻像鐵了心一樣非娶賀知章不可。
母親見父親已經沒有回旋的意思,心灰意冷地帶著姐姐沈琉璃和肚子里還只有三個月的他去了加拿大定居,從此就再也沒有回過國,這一招使得父親沒有辦法履行對賀知章的承諾。
賀知章也沒有糾結這件事情,依然表現出一副非常體諒父親難處的態度,賢惠善解人意的紅顏知己,哪個男人能抵擋的???所以父親對于賀知章,總覺得有虧欠。
這種虧欠和表面上的愛意,甚至讓父親在得知是賀知章蓄意造成母親車禍的時候,他居然選擇幫助賀知章毀滅證據,讓她免受法律的制裁。
對于父親的這種做法,從小與母親感情深厚的沈括,怎能不恨?
沈括在加拿大出生,出生后又一直跟著母親在國外生活和讀書,外界不知道他的存在,現在更加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了。
在媒體眼中,他是無父無母只和姐姐相依為命的商業狠才,卻不知道他也只是一個害怕失去愛人的普通男人而已。
相隔十多年后再一次去見父親,眼中的父親已經白發蒼蒼,也許是發病的緣故,也許不是。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父親,臉上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前,雙目緊閉,顴骨高聳,臉皮蠟黃,也不知道自從前幾天昏迷住院以來有沒有醒來過。
二姨太賀知章依舊陪在他身邊,坐在病床邊的她也依舊氣質美貌不減當年,甚至還多了一份歲月沉積下來的氣韻,緊握著父親一只干枯的手,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有加的老夫老妻。
恩愛也許是對的,但只是父親對她的恩愛。
她對于父親,心里有幾分愛意,沈括心知肚明。
賀知章見到沈括出現在病房門口,明顯大赤一驚,但她很快地掩飾掉,站起來朝沈括禮貌地打招呼,“阿括,你終于來了!”
沈括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鼻子里輕哼了一聲,沒有回應她,徑自朝病床走過去,頎長的身軀停在病床的尾部,一雙狹長的眼目光幽深地看著父親垂微蒼白沒有生氣的臉......
“你父親剛才還在念叨你,現在剛剛睡著,可能要過些時間才能醒過來。哦!你坐?!辟R知章給沈括推過來一個椅子。
沈括順著她搭在椅背上白蔥似的手指往她臉上看,賀知章得體優雅地向他點頭微笑。
“賀女士,在我父親面前裝就算了,在我面前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鄙蚶ㄖS刺地道。
賀女士?
這個見外的稱呼分明是赤裸裸不承認她是沈家的人,她為沈家生了兩個兒子三......三個女兒,雖然沒有和老爺子領證,但是外面誰不知道她是沈鐘銘的太太?外面誰不稱呼她為一聲沈太太?
她是西臣占股20%的大股東,量他沈括是老爺子的長子又怎么樣?除了老爺子、她和她幾個兒女知道外,誰知道他是沈家的長子?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是多年的“修養”,她臉上沒有顯現出任何蛛絲馬跡,他對她充滿敵意,她就要表情愈發溫和,這樣在老爺子看來,又會更加對她表示虧欠。因忽略掉沈括的譏諷,感嘆道:“多少年沒有看到你了,沒想到你長得愈發英俊瀟灑了,你父親見到你終于來看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心情一好,說不定病情很快也就轉好了。”
“是么?”沈括淡淡地反問,轉而犀利地看向她,“父親真得是因為喝了幾杯酒然后就忽然暈倒了?”
賀知章微笑道:“這種事情家里傭人都看到的,我還能騙你嗎?你這么多年沒回過家,是不知道你父親這兩年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勸他少喝酒不知道勸過多少回了,可他就是不聽,你父親的倔脾氣你也是知道的?!?p> “是??!我知道的又何止父親倔脾氣這一點呢?”沈括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這話令賀知章心里咯噔了一下,微微瞇著眼仔細揣測沈括的表情,莫非他當年出走是知道了她什么事情?這一直是家里的一個謎,老爺子也從來閉口不談這個事情。
正在這個時候,病床微微“咯吱”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