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
主殿中,時刻關注著戰局的武者們均在眼部附著了真氣,當一團人形的黑氣踏入殿內時,他們便快速地作出了戒備。
而被厲飛雨傳音入密的金光上人則左顧右盼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四周,良久才想起了使用天眼術。直接看破厲飛雨黑氣的他被嚇了一跳,直呼道:
“這是什么妖怪?怎么連臉都沒有?”
“黑太歲!”賈天龍眼里露著濃濃的戒備之色,“沒有臉多半是他還專門做了易容。”
另一邊,更關注四方消息的王絕楚也在給幾位同門介紹道:
“他因渾身裹著可以隱秘自己的黑氣而得名,別的武者要遇見的他挑戰那就是命犯太歲了。相傳他一身銅皮鐵骨,極為難纏,被找上門的武者最后無論輸贏,都要修養上十天半月才能恢復。”
“不過,他應該是在東裕、剎云兩國的武林活動才對,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們越國?”
“管你黑太歲白太歲,說白了也就是一介凡人而已,看我把你截成兩段。”金光上人大喝一聲,一道灰芒朝厲飛雨沖去。
厲飛雨抬手一抓,緊緊地捏住了一張不停抖動的符箓。
頓時,賈天龍見勢不妙,直接朝后殿逃去。金光上人則哆哆嗦嗦地要掏出兩張符箓,朝自己腿上貼去。
霎那間,厲飛雨身上涌出三道黑氣,其中兩道化作繩索,將金光上人牢牢捆住,另一道則變為一條細絲,連著一只黑鷹,朝賈天龍撲去。
頓時,賈天龍一聲慘叫,被黑鷹穿胸而過,沒了氣息。
七玄門五人屏住呼吸,不敢言語。
金光上人則抖著要求饒:
“道……道友,你就別……”
話音未落,他便被厲飛雨一把拽至身側,一拳連帶著金光罩一并打穿,瞬間斃命。
黑氣涌動,包裹住了金光上人的尸體,空中黑鷹也逐漸變得有一人高,它一個俯沖,厲飛雨躍至其背上,控制著它直沖出了殿外,留下來七玄門五人面面相覷。
這黑鷹直沖神手谷的垂直方向而去,起先它還飛得極快,四分之一刻鐘后,便貼近了地面,化作一團黑氣后回到了厲飛雨體內。
三繞五轉,厲飛雨帶著尸體回到神手谷,將其搜刮一空后,韓立用火彈術徹底地毀尸滅跡。
金光上人的那些金飾全被厲飛雨取走,剩下的升仙令、飛劍符寶、金光罩符箓、家譜、其余符箓、丹藥都不是厲飛雨用的了的,被他拿了出來,要與韓立、張袖兒置換些東西。
不過,他能用于血脈煉精術的一級妖獸血肉、鐵木、銅精,用于金屬生命的稀有金屬都不是那么容易尋見的,因此只能拜托二人日后進入修仙界尋見后,再交付于他。
這其中,能換取一枚筑基丹的升仙令價值遠大于其余物件,但執著于劍芒的張袖兒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與飛劍有關的符寶,讓韓立拿走了那一枚升仙令。
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的韓立也馬上承諾,日后會為張袖兒尋一枚新的筑基丹,厲飛雨所需的煉精術藥材,他也會盡快找齊。
瓜分完畢后,即將啟程的韓立先行告辭,他還要為自己的嵐州之行做足準備。
張袖兒則沉默良久,最終對著厲飛雨道了一句“祝師兄一路順風”后,便回轉去了李長老一脈的住所。
厲飛雨則準備動身去往青牛鎮住下,他已經拜托云翅鳥傳遞消息給了在流水鎮的師父,不日他們也要動身前往越京。
這七年,他基本消失在了七玄門高層的視野之中,有張袖兒幫忙掩飾,他如今徹底離開七玄門,多半也無人注意。
……
翌日。
由韓三叔作陪,厲飛雨、張東、韓立、張鐵幾人在青牛鎮的唯一一家酒樓中坐下,互相道別。
張東一臉的微笑,厲飛雨如今穩步前進,讓他信心倍增。幾年時光過去,他倒是略微圓潤了起來,只是白了的頭發、胡子均表明了他的衰老。這七年,已然老去的他便在流水鎮養老,想著武道突破方面的事情,厲飛雨、高道長長時間地身處東裕、剎云二國,反倒是張袖兒時常來探望他。
張鐵想起自己七年前的逃跑為厲飛雨、韓立二人帶去了不少麻煩,便是一臉歉意。不過,他如今已經帶著家人在鏡州城中安定了下來,靠著象甲功前三層磨礪出來的皮糙肉厚,在某家武館中找了份教習做,生活殷實些,已經沒了回去七玄門的想法。
一旁的韓三叔一臉微笑,靠著韓立成為了韓神醫,他在七玄門外四門的地位也高了許多,這幾年七玄門與野狼幫幾乎沒有戰事,弟子們死傷少了許多,他們的生意也愈發興榮起來。
外加上昨日不知為何,七玄門內四門突然宣布封山十年,外四門的生意也愈發獨立,可見日后的日子會愈發殷實。
邊上的韓立倒是一臉愁苦。
早早脫離墨大夫鉗制的他時常回到家中與父母團圓,今年他四妹出嫁,也是他親手送上的紅轎,算是沒了遺憾。
但這次的嵐州之行后,他便決心走入修仙界,為了不讓其中的兇險危害到自己親人,他還是毅然決定與塵世分離了。
今后別說能否見到親人,百年后,怕是連一旁的厲飛雨都要化作黃土,與其陰陽兩隔了。
不禁心生感慨的韓立借著醉酒難得地說了說了很多話,五里溝、青牛鎮、煉骨崖、神手谷……這些景色怕是會永遠地留在他心頭了。
一只小黃鳥站在其肩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這云翅鳥將由韓立帶去嵐州,行蹤最飄忽不定的他需要云翅鳥定位,之后才好為前往越京的厲飛雨、留在七玄門的張袖兒送去丹藥、藥材。
這一回,厲飛雨和韓立雖然都要南下,但韓立決心求快,一路上全要走些荒山野嶺,穿過兩州,直插嵐州。
厲飛雨、張東則決定帶著偽造的戶籍、路引,先北上穿過溪洲,前往建州,順著鄉魯大運河坐船南下。
“不知道何時能再見面?”韓立惆悵地問道。
厲飛雨倒是還不清楚他的割舍,隨口答道:
“那就十年之后吧,等我闖出個名頭來。”
……
彩霞山中,李長老一脈的居所。
張袖兒一臉迷茫地望著窗外天空,她身前的桌上擺著一份戶籍、路引和一本被翻爛的劍法典籍。
“袖兒。”更為蒼老但身形依然挺拔的李長老出現在窗前。
張袖兒愣了一愣,默默地將自己桌上的東西護住,這才淡淡地叫了聲舅舅。
“別藏了,都看到了。這幾年也不懂你是怎么了,迷上了劍法后,就一直呆呆冷冷的。”李長老笑道,“迷上了哪家小情郎啊,想要私奔不成?”
張袖兒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道:
“我想出去闖一闖,劍芒,一直沒練成。”
“那就去吧,出去換換心情也好。”李長老道,“我們也都猜過,你這孩子,這幾年是不是遇到什么變故了,性子都冷清了下來。”
“父母在,不遠游。”張袖兒一本正經地道。
“游必有方!”李長老補充道,“而且我是你舅舅。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們,可七玄門封山之后,也用不上我們這些老家伙去打打殺殺了,我就想著之后的日子每天和老趙那臭棋簍子下下棋,讓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子給我養養老,就足夠了。你安心地去吧,替我這老家伙見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好了。”
言罷,李長老離去,突然,又停腳步,道:
“記得回來。”
……
張東駕著馬車從錦州城駛出,順著官道往北而去,他揮動鞭子,對車內的厲飛雨傳音入密道:
“此去越京,快則半月,慢則一月有余,路上,我便教教你御、射二藝和兵法之道,打發時間,也省得從到到尾都是我一人趕車。”
“只可惜今年秋季便是越京的武試之時了,你卻連個武舉人的功名都沒有,不然此次倒是能看看你能否摘得榜首。”
車中,厲飛雨看著一旁的一摞兵法露出苦笑,這些是張東在城內書店為他買的,不過如今車內顛簸,他也疲倦,故而沒心思去讀。
突然,馬車緩緩停下。
“師兄都多大了,如今還要勞煩張師伯駕車,不害臊。”簾子掀開,張袖兒走上馬車,回身對張東道,“師伯,麻煩您了,接下去幾日,我們輪流趕車吧。”
“不麻煩。”張東笑了笑,沒了言語。
我是不是真該學學駕車與射箭了……厲飛雨給張袖兒讓出座位,問道:
“師妹這是要去哪?”
“若要踏足修仙界,那可以去建州的太南小會……”
“我跟著師兄。”張袖兒打斷話語,堅定地說道,“我拿了師兄符寶、丹藥,必須回報人情,而且師兄打架總不動腦子,我不放心。”
合著我在你眼里,打起架來就純粹一莽子唄……厲飛雨撐著腦袋,打著哈欠道:
“你要跟就跟著吧,反正我拒絕了,你也會從天上跟來的吧。”
說罷,二人無話。
張袖兒望著窗外,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厲飛雨昏昏沉沉,依靠在車壁上,微風從他面上拂過,他有些記起了,自己家鄉模糊了的景象,記起了,自己其實并不叫厲飛雨。
如今,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八年了,回家之路依然渺茫,他已經很累很累了。
緩緩地,他安然睡去。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