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放水
緩步行走在水渠邊,身后的大氅隨著微風浮動。
“再有一個時辰,又將是五萬生命的終結(jié)。”注視著秦軍營地的方向,其微微笑著,可雙眼中卻滿滿的都是沒落。
“上將軍,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毀壩放水。”不知何時,張幕搓著雙手來到了太子申的身后。
平心而論,太子申并不想造成太多的死傷。
可這是大爭之世,更是身處你死我活的戰(zhàn)場。
緩緩的轉(zhuǎn)身,太子申復雜的看了眼張幕,最終堅定的叮囑一句:“告訴各處巡查的兵士,不得有任何疏忽。河西的僵局,今夜必須有個了斷。”
“諾。”
……
大梁王城。
一手扶著圍欄,魏惠王抬頭,凝眉注視著東方的天際。
那身旁站著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相國惠施。
“齊國……沒有答應出兵……!”中指尖在支撐圍欄的木樁上極速敲打,好似魏王此刻焦灼的內(nèi)心。
那話音雖緩,卻是格外沉重。
惠施嘆息著低頭拱手,淡淡道:“齊公并未直接拒絕,只是一直以朝中正在商議為由,來搪塞上大夫陳軫。”
“趙國大軍出兵在即,齊公卻還在搪塞。”那聲音陡然加重,惠王一臉怒容的猛然轉(zhuǎn)身:“這不就相當于不肯出兵嗎。”
“這……”
惠施剛想說什么,卻被魏惠王一甩衣袖,冷冷的打斷了:“寡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想著去向齊國服軟。”
“魏國雄霸中原上百載,這齊公就是仗著兵家孫臏好不容易勝了寡人兩次,就是怕魏國有朝一日再坐到齊國的頭上。”
“大王,或許齊公只是在觀望!”此時此刻,惠施也只能小心的勸道:“當年龐涓將軍伐趙,圍攻邯鄲一年有余齊國才出兵相助,也或許,齊國這是想等到魏趙再一次分出個高地后,再出兵消弱獲勝國的力量。”
“那是齊公所想。”抖了抖一側(cè)臉頰的橫肉,魏惠王伸手指著東方吼道:“寡人活了數(shù)十年,就從未向任何人屈服過。”
“大王……”
惠施本想說今時不同往日,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又被魏惠王打斷了:“齊國不愿出兵,寡人還不稀罕求那齊公。不就是一個差點被寡人滅了的趙國嗎!”
“來呀,取寡人戰(zhàn)甲來。從今日起,寡人就守著梁,看是吾大梁城池厚,還是趙軍的兵器更加鋒利。”
“大王——”
惠施躬身拱手,抬頭時,那臉上滿是憂慮。可魏惠王卻已經(jīng)甩著兩個寬大衣袖離開了。
……
星空下,趙刻站在城頭拍打著全掌,焦急的來回踱步。直到城外遠遠的傳來細微馬蹄聲。
快馬穿透黑夜,很快出現(xiàn)在城下。
隨著趙刻一聲令下,守城的兵士將門打開。
騎馬之人剛一進城門便匆匆往城墻上奔去,趙刻也在同一時間往上下城墻的階梯口走。
“見過上將軍!”二人在階梯上相遇,兵士利落的拱手行了禮。
焦急的趙刻一把扯住兵士的臂膀,急問道:“可查清楚了?運往此地的糧草究竟被弄哪里去了?”
“查清楚了。糧草……半道被劫,已經(jīng)被毀。”
“半道被劫?”趙刻兩眼一瞪,頓時就罵了出來:“那幫混蛋玩意都是干什么吃的,魏軍已經(jīng)被本將堵在殷城一步不敢出,這都能被劫?何況就那么區(qū)區(qū)幾車糧草而已,護衛(wèi)很難嗎?”
“說說看,護衛(wèi)很難嗎?啊!”將兵士手臂上的衣甲高高扯起,趙刻怒視著,沉重喘息著。
兵士被拉扯著,只能挺起胸膛,卻是始終低垂著頭不語。
……
大梁王城。
魏惠王圓睜一雙虎目大步在前,尚未將事情說明白的惠施小心翼翼的緊隨其后。
走過回廊,左轉(zhuǎn),直行不出兩百步。
眼前是一座輝煌大氣的宮殿,上有牌匾慶元殿。
憤恨的推開房門,魏惠王一腳跨入,轉(zhuǎn)身看的一刻,將候在門口的侍從嚇了一跳。
“還不快去取寡人戰(zhàn)甲來?候在這做什么?!”
“諾。”侍從小心翼翼的躬身后退數(shù)步才轉(zhuǎn)身。
……
“爾先前說,后續(xù)增派的大軍還有多久能到此地?”一聲冷哼,趙刻喘息著甩開手,側(cè)目看向城外的荒野。
“最多不超過十日。”兵士后退一步站穩(wěn),定了定神回道。
“也罷,便再等等。”回首,趙刻眨巴著雙眼,輕嘆道:“暫時也不用再押運糧草來了,軍中的糧草勉強還能撐一月。”
“屬下明白!”
……
慶元殿中,魏惠王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
已經(jīng)記不得有多久沒有穿過這身戰(zhàn)甲了,今日再穿,竟是有些小了。
年紀大了,體態(tài)難免會變的臃腫。
然而鎧甲被侍從伺候著穿上之后,依舊是一副威武霸氣的雄姿。只是那雙濃眉大眼里的神色,再沒有當初那般清澈。
數(shù)十年的往昔,一幕幕從心頭浮現(xiàn)。
“大王,對趙國出兵一事……還需三思啊!”干站了許久的惠施實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勸說說詞,可其心理清楚,絕對不能貿(mào)然和趙軍硬拼。
“趙國大軍的長戟都要插在寡人的胸口了。”對鏡自賞的魏惠王撲閃幾下眼皮,頭也不回的道:“是趙國欺吾,寡人……沒有任人欺凌的喜好。”
“可國庫糧草所剩不多,便是死守大梁,怕也撐不了多久。梁城雖然高大,可若不想辦法破局,最終可能會被趙軍耗盡糧草儲備而亡呀!”
低頭拱手,惠施只能看到魏惠王那寬大的背影,卻根本看不到那漸漸黯淡的目光。
“相國的意思……是讓寡人向趙國割地求和嗎?!”
……
陰晉城外。
一手握著劍柄的太子申聳立在高臺之上,夜風將身后大氅吹的飄揚,紅艷如火:“傳令毀壩,水淹秦營。”
“諾——”恭敬站立了許久的張幕聽令拱手,沒有任何的遲疑,轉(zhuǎn)身。
月牙兒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蕩漾。
沒過多久,在太子申的注視下河水開始猛漲,大水如同破籠而出的兇獸一樣,兇猛的沖入開鑿完成的水渠。
很快又從兩里長的水渠中沖出。
兩丈高的水花濺起。洪水呼嘯著奔向秦軍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