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把電話掛斷后,我渾身一陣顫栗,手機從手上滑落了下來。然而這時手機鈴聲又響,一看是李茹玉打來的,我趕忙接聽。
李茹玉在電話里說:“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沒打通,你剛才在跟誰通電話?”我回答說:“我先跟王哥通話,然后給我爸媽打電話。”她連忙問:“你爸媽現在情況怎樣?”我于是把剛才同父母通話的情形說了,把王哥講的也說了,然后對她說:“我們小區今天被封閉了,你外婆那兒情況怎樣?”問話時我接連咳嗽幾聲。
李茹玉回答說:“我外婆和外公都很好,我們小區里至今零感染。”我說:“這很好,知識分子聚集的小區就是意識強,防疫措施做得好……”說話時又咳嗽幾聲。
李茹玉這時驚問道:“你在咳嗽?”我回答說:“我剛起床,喉嚨有些癢,還稍微有些疼痛,沒什么大問題。”她又問道:“有沒有其它異常情況?”我回答說:“沒什么,你放心吧。”她驚慌地說:“我現在就來你這里。”我連忙說:“你不要過來,小區已經被封閉了,你進不來。”只聽她說:“我一定要來,你有情況,我要給你送藥來。”說著她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后,我終于覺得自己今天有些異樣,腦袋有些昏沉沉,喉嚨不但發癢,還有些疼痛。我不敢朝壞處想,心想可能是起床后在窗前站了一會,不小心著了涼。
我自己安慰自己,當走進客廳時,心頭頓時感到悲涼,平日里每當我出屋來的時候,我媽先會對我說:“伢子啊,起床啦。”然后進廚房里給我弄早點。今天我感到了孤獨,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我搖搖晃晃進衛生間洗漱,然后進廚房間煮了兩個雞蛋,還熱了一杯牛奶。在餐桌前坐下時,我忍不住想哭,因為我想起了平日里吃早餐時的情形,每當我吃早餐的時候,母親都坐在我的身邊,有時還親自替我剝雞蛋殼。
我含著眼淚吃完早餐,這時心里又想起李茹玉,她要給我來送藥,可是醫院離這里有十幾公里遠,現在路上連出租車都沒有,她怎么過來呢?難道要步行來?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今天沒有心情像往日一樣,早上先打開電腦,關注每日的疫情通報,然后再看微信群內的消息。我呆愣愣地坐在電腦桌前,不想去打開電腦,不愿再看到那些冰冰涼的數字,也不愿看到微信群內的壞消息,更沒有心情同群友們互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手機鈴聲又響起,一看是李茹玉打來的,只聽她對我說:“九松:我已到小區門口了,你到窗子前來。”
我三腳跨作兩步,即刻走到窗子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心愛的愛人,她是騎著共享單車來的!我揚起手,向她連連招手,大聲喊:“茹玉:我看見你了,你為什么非要來啊?”
李茹玉在大門口仰起了頭,她也看見我了,她對著手機說:“九松:我給你送來兩盒中藥,是廣州中醫院馳援我們醫院的醫生送我的,你照著說明書服用,肯定有用的。”
兩行熱淚瞬時從我臉上淌下,我哽咽著說:“茹玉:我聽你的!茹玉:我愛你!”她也在喊:“九松:我也愛你!你一定要堅強,我們一定會戰勝病毒的,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要挺住。”
我看到她從自行車兜里拿出一個袋子,交到在大門口值崗的一個志愿者手里,然后抬起頭說:“九松:我今天上中班,下班后給你打電話。你千萬要保重,我現在要回去了。”我忙說:“茹玉:你也要千萬保重,要做好個人防護。”
我看到她點了點頭,舉手做了一個V字,我也連忙舉手做個V字。她跨上了自行車,她離開了大門口,她頭上已沒了披肩長發,她像是一個假小子。可此時在我的心目中,她比任何時候都溫柔美麗,我含著熱淚,望著她漸漸遠去,直到不見她的身影,這時我聽到了門鈴響。
我先戴好口罩,等到打開房門時,樓道里已沒有人影,門口放著茹玉送來的一只袋子。我進屋打開袋子,里面有二盒蓮花清瘟膠囊,一罐曲奇,二罐牛奶,還有一支體溫計和一瓶酒精棉花球。
一股暖流瞬間在我心中涌動,我激動良久,心中暗暗說:“茹玉啊,我能夠與你相逢,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以后一定要報答你,那怕舍棄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就在我暗暗激動時,門鈴聲又響,我連忙再戴好口罩,然后打開房門,只見門口站著兩個身穿全套防護服的防疫人員。其中一個問我的姓名,我父母出現癥狀的日期,他倆就醫前去過哪里?接觸過哪些人?另一個拿筆在一張表格上記錄。
我回答完后,一個人拿額溫槍替我測額溫,隨后說道:“你的體溫有點偏高,你有沒有服過退燒藥?目前自己感覺如何?有沒有其它狀況?”我搖頭說都沒有。
防疫人員又說,馬上要派人到我家里來消毒,我忙說不用來,昨天自己已消毒過了,沒有漏掉一個地方。他們又問屋里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回答說是。他們于是說,既然這樣就不進門消毒了,隨后遞給我一張告示單,說道:“眼下你必須自行居家隔離,這期間不能同任何人接觸。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可以隨時打上面的電話。另外我們每天會上門來,明天要來給你做核酸檢測,需要得到你的配合。”我說這是應該的,連聲謝過他們。
居家隔離的頭一天,一個上午還挺忙。中午我吃了幾塊李茹玉送來的曲奇,還服了她送來的藥。隨后心里又開始亂,我擔心火神山醫院能不能收治我的父母?想給王哥打電話,又想王哥也在焦頭爛額,這時候不能多打擾他,有了消息他會給我打電話的。我坐也坐不安穩,手里拿著手機,從房間里到客廳,再從客廳到房間里,來來回回不知多少回。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我終于等來了王哥的電話,他開口就說:“好了,一切都解決了。”我連忙問:“火神山醫院收治我爸媽了?”他大聲說:“是的,救護車馬上要送他倆去火神山醫院。兄弟啊,我現在實話告訴你,你媽今天的情況很不好,她急需上呼吸機,可是我們醫院里連呼吸機也不夠。”
我問王哥說:“現在我能同爸媽通電話嗎?”他回答說:“你早上已和他們通過電話,還是別打了,免得他們情緒激動。你有什么話要講,讓我去告訴他們。”我說:“沒什么話要講,就是要他們配合醫生,早日治愈出院。”王哥說:“我會對他們說的,救護車馬上要到了,我去送他們上車。”說著掛了電話。
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放下手機后,長長舒了口氣。我平時不相信迷信,此時我雙手合十,站在窗前朝火神山方向祈禱:解放軍醫生啊,求求您們治愈我的爸媽!爸爸、媽媽啊,您們一定要挺過來,兒子結婚那天,您們一個也不能少!祈禱完畢后,我想給李茹玉打電話,可是一看時間,李茹玉已上班了,只能等她下班后再告訴。我緊繃著的神經放松下來,身子也松軟下來了,隨即在床上躺下。昨天一夜沒睡好,躺下不一會,我就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