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朋友微信圈中，除夕夜那天的關鍵詞是“除疫”，過了除夕夜后，關鍵詞成了“戰疫”。所有的武漢人都明白，我們正在進行一場“武漢保衛戰”，醫院是第一戰場，醫生和護士就是戰場上的將士。我已下定了決心，不能在“戰疫”中退縮，雖然不能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上戰場，那就盡一個志愿者的責任，在二線多做一些工作。

　　李茹玉在病房里的時候，我不能同他通電話，只有在她回到賓館的客房后，我倆才能通話和視頻。今天是她離開家里的第三天，我在約定好的時間同她視頻。

　　當視頻連上后，我不由大吃一驚，她一頭烏黑的長發不見了，留著像男生一樣的板寸頭，我驚叫道：“茹玉：你為什么把頭發剪了？”

　　她摸一下自己的頭，然后笑著說：“對不起，我事先沒征求你的同意。昨天寢室里有同事剪頭發，我也一起剪了。”

　　我帶著哭音問：“為什么要剪去你的長發呢？”她微微一笑，然后說道：“留長發很不方便，穿防護服前先要把頭發盤起來，盤得不好的話，很容易散開來。另外這里不像家里一樣，梳理自己的頭發很不方便。”

　　我差不多哭著說：“你多么珍惜自己的長發啊，從上高中起呵護到現在。”她明白我在上高中時就喜愛她的長發，她知道我此時在傷心，連忙安慰我說：“頭發還可以長的。我把剪下來的發辮留著，保存起來留做紀念。”

　　隨后她問我說：“你爸爸和媽媽身體怎樣？”我回答說很好，她又問：“你們小區里有沒有確診病例？”我回答沒聽說過。她笑著說：“我們家小區，至今也是零感染，這說明防護措施很重要，只要每個人的防護措施做到位，那就不容易受到感染。”

　　她在同我說話時，我兩眼呆愣愣，痛心地望著她的一頭短發，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在視頻中看到了我的傷感，其實她內心比我更痛惜，還反而一遍遍對我勸慰。

　　等到視頻離線后，我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瞬時眼淚嘩嘩直流，然后捧著手機，淚眼模糊地看著前天給她拍的一張張照片。我知道她平時為了保養自己的長發，每個月要去專門的護發店做頭發護理，這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花費了她不少心血。她在高中時就習慣做“美人甩”的動作，在她一甩頭的時候，烏黑光亮的長發似瀑布一般傾瀉，整齊地滑落在她的肩上。這動作代表著她的自信和驕傲，也是最讓我欣賞的。李茹玉啊，你怎么舍棄得了自己心愛的長發呢？

　　我為李茹玉從此失去美麗的長發而傷心不已，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下半夜我才突然想到，今天在同李茹玉視頻時，自己不應該那么失態，在這個時候，李茹玉更需要得到我的安慰和鼓勵，可是我沒說一句安慰她的話，反倒讓她來安慰自己。我實在不應該啊，明天再不能再這樣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完成志愿者車隊的出車任務后，心急火燎地往家趕，因為同李茹玉約定的視頻時間快到了。

　　回到家里雙手消毒后，我走進自己的房里，急忙同李茹玉視頻連線，可是怎么也連不上，于是撥打她的電話，可是電話也打不通，接連撥了幾個電話后，我心里一下發涼：李茹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想給李茹玉的外婆打電話，問她李茹玉給家里來過電話沒有？又想這樣太冒失，這會引起老人家恐慌的。我在房間里焦慮不安，每隔幾分鐘打一次電話，過了半個多小時，電話終于通了，她說自己正在更衣室更衣，等回到賓館后同我聯系。聽到了她的聲音，我立刻松了口氣。

　　過了半個多小時，我終于等來了李茹玉的視頻連線，然而當她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我心里一下揪緊，只見她的額上和臉上出現許多縐褶，眼角處還貼了一塊膠布。只聽她對我說：“對不起，交接班前有個病人出了狀況，我幫接班的同事一起處理完，然后離開病房，所以延誤了時間。”

　　我驚問道：“茹玉：你臉上怎么啦？”她笑了笑說：“這是戴護目鏡產生的壓痕，每天都是這樣，今天因為剛摘下護目鏡不久，所以特別明顯。”我又問道：“你眼角處怎么啦？”她回答說：“皮膚表面有些破損，為了保險起見，我貼了塊膠布。”

　　她見我滿臉驚訝，于是問：“是不是覺得我變丑了？”我忙說：“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我只是心疼你，這些日子里，你吃了太多的苦。”

　　我說出這話的時候，見到她眼里涌出了淚水，又見她用手抹去了眼淚，然后說：“這些日子里，一線的醫護人員都是這樣。我們在上崗前不能喝水，排空小便后再穿防護服。因為上崗后不能上廁所。要是上廁所的話，要浪費一套防護服。一套防護服要二百多元，而且中間的消毒程序再加上穿防護服，要花費好多時間，可是病房里一刻也耽誤不得。”

　　接著她又說：“這還不是最難的。最讓我尷尬的是這兩天來例假，我只能在穿防護服前多墊幾片衛生巾，可是下崗后脫下褲子的時候，大腿根部總是血跡斑斑的。”她隨即說道：“哎呀呀，我怎么連這個也告訴你呢？這話不能對你說的。”

　　我一下被她震撼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沸騰，脫口而出道：“茹玉：你應該對我說的。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等到疫情過后，我們馬上會結婚的。我是你未來的孩子的父親。眼下是最艱難的時候，你千萬要做好個人防護，還要盡量注意生理期的衛生。”

　　她點頭說：“我記住你的話了。”我又說：“茹玉：自從我們重逢后，有一句話，我一直沒說出來，因為我覺得我倆之間不用說那句話。但是今天我一定要說出來：我愛你！永遠、永遠愛你！”

　　屏幕上的她，臉上露出了一片幸福的紅暈，她對我說：“我也愛你！永遠愛你！”然后嘬起嘴唇，向我隔空親吻。我心里一陣激動，也向她隔空親吻。

　　倆人隔空親吻后，臉上都露出了笑，我隨后對她說：“茹玉：你現在自拍一張素顏照，然后發到我的手機上來。”她說：“為什么呢？丑也丑死了。”我連忙說：“此刻你是最美的，你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我要永遠保存這張照片，不但要留作紀念，以后還要告訴我倆的孩子，你們的母親有多么偉大，為了搶救更多人的生命，她作出了無私的奉獻。”

　　她笑了，笑過后說：“你說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馬上發過來。接下來還要同我的外婆和外公，還有我的爸爸和媽媽通電話呢。”我說道：“那好吧。你太疲勞了，女生在生理期更要注意休息，通過電話后，你要早點休息。”她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