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先生，你公司起步的太晚了，購買設備，搭建實驗室都要很長時間，國產EUV等不起，不如把鏡片賣給我們，我們在現有的硬件和技術基礎上，再加上合格的鏡片，可能最多只要兩年，國產EUV就能成功問世了?！?p>　　“我們沒必要浪費寶貴的時間。”

　　蒲偉才解釋道。

　　創辦一家光刻機工廠至少需要一年時間，而國內芯片代工企業正在嗷嗷待哺，形勢真的是時不我待了。

　　“光賣鏡片能賣幾個錢？我看中的是整機利潤。”

　　衛明搖頭：“再說為什么在我這就成了浪費時間了呢？我有錢買最好的設備，有錢招募最頂尖的人才，有足夠的資源投入到里面，加上我這個老板的全力支持，效率一定就比你在的光機所慢么？

　　龍耀公司能在短短兩年內搞定DUV，你上班的光機所，十幾年只是攻克了兩個分系統，一臺光刻機都沒有造出過，真讓你把整機攢出來，沒什么經驗的你們，兩年真能做到么？”

　　“不如把設備、人才都帶去我公司，換個地方發展，有無限的資金、無限的資源支持你們，不必年年寫報告申請資金，不用看領導臉色，一心一意的對工作負責即可，專業領域，給你徹底放權，包括我這個老板，都沒有對你指手畫腳的權利，實驗室就是你的一言堂?！?p>　　“3萬每月的工資，在合瘦這座城市，壓力還是有點大吧？聽說房貸每個月都要2萬1，剩下的錢只能滿足日常開銷，每個月都過的緊巴巴的，攢不下什么錢，你作為博士，作為項目領導者，連續取得兩項重大技術突破的天才，也只有這個工資水平，團隊里的成員，工資只有一兩萬，而他們隨便跳槽到什么地方，待遇至少能翻三五倍?！?p>　　“只是因為你在，有夢想在，他們都愿意追隨你，才始終沒有離開?！?p>　　“可他們也都是名牌大學出身，都有碩士、博士的學歷，每個月卻只有一兩萬，長期過著清苦的生活，這到那都說不過去！你作為他們的老大，難道不應該為他們考慮考慮？難道就一直要求他們跟著你受苦？”

　　“加入我的公司吧，蒲博士，我給你千萬年薪！只要點頭答應，立刻給100萬的安家費，不算入年薪里面。”

　　“你團隊的其他成員，全部是百萬年薪，只要點頭答應，立刻給20萬的安家費，同樣不算在年薪里面。”

　　“五險一金、年終獎、帶薪休假等福利也不算入在內?！?p>　　“這個薪資水平，才是你們真正的價值！我了解你們的價值，所以給你們最公平的待遇。”

　　“如何？這就是我的誠意。”

　　電話那頭。

　　聽衛明把這些話說完。

　　蒲偉才整個人完全呆住了，顫顫的問：“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

　　當然是你老婆私下抱怨給我的。

　　“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總之，我是真心想把你招攬到我公司，也做了充分的調查和準備，之所以對你這么了解，證明了我對你多么渴望，你可見有別的老板，做到像我這樣的程度？”

　　“我考慮考慮?！?p>　　蒲偉才捂著自己腦袋，來回走動，心亂如麻，低沉的道：“請給我一點時間，容我考慮考慮?！?p>　　“靜候佳音?！?p>　　……

　　這一等。

　　就是兩天時間。

　　蒲偉才心情無比糾結，連續兩夜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工作也完全不在狀態，整日恍恍惚惚。

　　他的心亂了。

　　再也沒有以往的平靜與堅定。

　　看著實驗室里的伙伴與同事，看著那一張張的臉，想到他們面臨的房子問題、子女教育問題，心底就涌出濃濃的愧疚。

　　沒錯，他自己苦點累點，安貧樂道，為理想而奮斗，未嘗不可，但為何要讓這幫兄弟姐妹，一起跟著受苦？

　　以他們的學歷，他們的能力，絕對可以過上更優渥的生活，在他這里，有房有車卻是少數，若家里遇到點困難，還得到處借錢，再與他們發展的更好的同學進行對比，簡直淪落到了底層。

　　而在蒲偉才眼里，他們從事的是最崇高的職業！

　　但現實中，卻是如此的落魄狼狽。

　　他愧疚到想要落淚。

　　可拿起手機，撥打那位衛總的電話，他還是會堅持他的想法：“衛總，我覺得，還是你公司賣鏡片給我們更好，這樣時間上更快。”

　　“老大~”

　　剛放下手機，身后一個聲音傳來：“別再猶豫了，還是點頭答應吧。”

　　轉頭一看，是自己的得力副手向廣林。

　　“廣林，你在說什么？”他面露不解。

　　“有個老板跟你接觸，想挖我們團隊的事，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了?！?p>　　“你們知道了？”蒲偉才吃了一驚。

　　向廣林點頭，上前一步：“每個人都知道了，我們看你最近的狀態跟樣子，我們也非常心疼，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老大，我們都愿意跟著你！只要能做出了不起的成就，工資低點也能接受，可是……”

　　他眼眶一紅：“我們現在都三四十歲，全都有家有室，不可能再只考慮自己了?！?p>　　“而且光機所的情況始終如此，項目經費每年只有那么一點，永遠都不夠用；工資永遠那么多，一年就漲一點點；去年來的那個胡主管，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指指點點，下達一些不切實際的任務指標，沒有達到，跑到所里把我們每個人臭罵一頓，還要搞考核制度，要嚴格管理，每天大個嗓門，仿佛把我們當成吼幾聲就能下蛋的母雞?！?p>　　“受夠了，老大，這樣的環境，你可以忍受，我實在是受夠了！”

　　“廣林！別亂說?！逼褌ゲ沤辛艘宦?，有些慌張。

　　“老大，帶我們一起跳槽吧！這是大家一致的意見，他們不好意思說，我來說！”

　　向廣林猛抬起頭，大著聲音道，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這不是小事！不能輕舉妄動?！逼褌ゲ偶绷?，道。

　　“就算那家公司不太穩妥，我們也可以自己成立公司，去市場上拉投資，只憑老大你的名頭，至少能拉到5個億！不管如何，總比待在一潭死水里有前途！”

　　向廣林眼里滿是無法壓制的野望。

　　“廣林，別說了！讓我考慮考慮，容我好好想一想?！?p>　　蒲偉才感覺自己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

　　晚上。

　　回到家里。

　　一打開門，客廳中，看到妻子吳立琴端坐在沙發上，她面前的玻璃茶幾上，擺放著一堆讓他大吃一驚的東西。

　　鈔票。

　　一沓沓紅色的現鈔。

　　鋪了滿滿一層，可能有幾十上百萬之多。

　　“這……這些錢是從哪來的？”蒲偉才指著那些鈔票問。

　　“那位衛總今天回杭城了，臨走前，他說提前把這些安家費給你?！眳橇⑶俚牡?。

　　“你怎么能隨便收這些錢？”

　　蒲偉才急了，包往沙發上一扔：“我還沒有給衛總明確的答復，沒答應他的招攬，你怎么能擅自收下這筆錢？”

　　“我替你答應了！”

　　吳立琴卻是火冒三丈的拍著沙發：“老蒲，我嫁給你十多年了，給你生了兩個孩子，結婚的時候你就說，一定會給我最好的生活，不讓我吃一點苦，可是結果呢？各種榮譽獎項拿了幾十個，工資還是那么多，憑你的能力，別說千萬富翁，就是億萬富翁也輕輕松松，可我們家過的是什么日子？”

　　“幾十塊一斤的海鮮只能偶爾吃，幾百塊一件的衣服，一年買不了幾件，偶爾下次館子、出門旅游，都是一種奢侈?！?p>　　“行！”

　　她拍拍桌子：“我苦點累點，但嫁給你這個人，我認了，但孩子呢？別人家孩子讀學費十幾萬的貴族學校，你孩子只能去普通公立學校，別人孩子報幾千塊的補習班，你孩子只能自己輔導，學習成績排中游，堂堂博士家的孩子，以后只能淪為普通人，因為一開始就輸在了起跑線！”

　　“胡說，咱們家情況那有那么差？至少比大多數人好得多！”蒲偉才反駁道。

　　“反正我不管！”

　　吳立琴扭過頭，抱著手冷臉道：“你要是不收下這筆錢，不同意跳槽，我就跟你離婚！從這個家里離開！”

　　“媽媽，不要離開我們~”

　　“爸爸，你還是答應媽媽吧，我不要媽媽走！”

　　這時，九歲的兒子跟七歲的女兒從房間里沖了出來，一個拉住他的胳膊，一個撲入他的懷中，大聲哭嚎，用力擠出眼淚。

　　看著這一對戲精兒女，蒲偉才頭大如斗，滿臉苦笑。

　　接著又是各種親戚朋友的電話打來，都是慫恿他果斷跳槽，整整一晚不得安寧。

　　承受兩天的折磨后。

　　蒲偉才終于服軟了，開始傾向于同意跳槽，但他還有最后一個條件，那就是衛明必須給他一塊標準大小的14寸鏡片，以證明黑洞科技公司，確實能解決EUV光刻機的鏡頭問題。

　　1月21日。

　　衛明親自開車，又來到合瘦市一趟。

　　他的車后備箱里，不僅帶了一塊14寸鏡片，還帶了840萬作為安家費的現金。

　　……

　　晚上，高檔飯店。

　　五張餐桌上坐滿了包括光機所領頭人蒲偉才在內的43名全體技術人員。

　　酒席上，這43人集體舉手，再次通過了跳槽加入黑洞科技公司的決定，然后紛紛向老板衛明舉杯，開懷暢飲，滿面紅光，言語之間，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至于那840萬的安家費，早在下午驗證完那塊鏡片的物理特性后，安家費很快就發放了下去。

　　此時此刻。

　　看著自己手下的四十多個兄弟姐妹，在酒席上，第一次露出如此開心、愉悅的笑容。

　　蒲偉才心里，對光機所上級領導的內疚，頓時消散了不少。

　　“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他喝了口酒，暗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