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閃爍了幾下，發出了淡黃的光，面對方想的疑問，艾薩克久久無語，點燃的煙草冒著霧，空氣中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

　　良久，艾薩克回過神來，猛吸一口煙。

　　“你知道諾克是什么人嗎？”艾薩克問道。

　　“不知道，大叔沒跟我說過。”方想有些郁悶。

　　“他啊，是個只知道打仗的混蛋。當年我和他一起發現了礦石，之后他死活不愿意每天泡在實驗室里，非要把功勞推給我，好帶兵上前線，這一上，就是十年。十年里，他成立了一支特殊的隊伍――853團，一支由重刑犯組成的隊伍。853團憑借著不要命和敢打敢拼，屢立戰功，政府有意提撥，他卻屢次拒絕升遷。

　　后來，戰區構建成功，我們得以喘息。通過實地探測，發現最大的礦石脈在混亂海域附近，為了秘密開采深海中最大的礦石脈，我們決定將853團以驅逐的名義布置在混亂海域，以懲罰的由頭趁機開采礦石，源源不斷的運往戰區，這件事除了溫斯頓元帥就只有我和諾克知道，現在加你一個。”艾薩克的目光像薄霧籠罩的山谷，迷茫看不透徹。

　　“為何一定是853團？”方想不解地問道。

　　“因為只有853團可以，在有限的資源和艱苦的環境中活下去，為了不讓偷土賊，也就是外星球來的那些家伙察覺異常，混亂海域能夠調動的資源極其有限，政府里的貴族細皮嫩肉，怎么受得了這種委屈。”艾薩克瞇著眼，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您剛才說偷土賊，外星人是來偷土的嗎？還有，這么隱秘的事，您怎么告訴我了呢？”方想不經意間用了敬稱。

　　“你小子聰明，像我。對，外星人來到我們這里就是來偷土的，具體用處不清楚。”艾薩克磕了磕銅煙斗，重新裝上煙草，再度點燃。

　　“您這是夸您自己還是罵我呢。”方想打趣道。

　　“哈哈哈……”艾薩克仰頭大笑。

　　“我老了，半只腳踏進棺材里了，你像當年的我。”艾薩克止了笑，神情輕松不少。

　　方想低著頭默然無語，諾克大叔的身份和混亂海域的真相已經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震撼，他一直以為混亂海域是一片荒蕪之地，寸草不生，沒有希望，也不會生長希望。

　　如今知道了混亂海域的重要性和自己有可能要接任艾薩克之位，自己應該由衷高興，可是心里頭像壓了塊重石，高興不起來，是在擔心無法做好，還是說在為853團的人感到不公？

　　艾薩克見方想低著頭不回話，心里了然，笑了笑。

　　“你見過外星人嗎？”艾薩克轉移了話題。

　　“啊……沒有。”方想回道。

　　“你會見到的，做好心理準備。他們可太丑了，我見到時，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前天的早飯差點吐出來了。”艾薩克回憶著過往。

　　方想坐在小墩子上，雙手放于膝蓋，身子微微前傾，聆聽老人的述說。

　　月色漸淡，“……我一腳把綠毛怪踹在地，搶回了地圖。對了，給你看看。”艾薩克在箱子里扒拉，尋找著自己的戰利品。

　　方想經過一個晚上，習慣了老頭對外星人各種各樣的外號：綠毛怪，偷土賊，網紅精。方想從這些外號里，大致想象出外星人的樣貌了，有點辣眼睛。

　　艾薩克找到了戰利品，朝方想炫耀。“看，我沒騙你，牛不牛？”

　　方想順著老頭的意思夸，“牛，全天下屬你最牛，行了吧。”

　　方想接過老頭遞過來的破舊地圖，看完之后皺了下眉。

　　“這張地圖為何有這么多塊大陸？”方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嶄新的地圖，上面赫然只有兩塊大陸。

　　“呵呸，都怪那群該死的小偷，為了方便搬運土壤，利用地殼牽引器和地殼穩定器，在把人類壓縮至一隅后，將所有大陸聚為一塊，剩下的受過污染，沒有價值的土地則聚成了混亂海域。不過，我們也應該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我們說不定還不知道礦石在哪呢。”艾薩克冷笑不止，他今晚的話有點多，人老了，總是愛長篇大論，他在心里默默嘆息。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含著憐憫之意，青澀的外表充滿蓬勃生機，艾薩克欣慰地笑了。

　　方想撫摸過破舊地圖，上面的土地多么遼闊，每一塊大陸都擁有屬于自己的輪廓。

　　“你想成為騎士嗎？”艾薩克面色凝重地問道。

　　“為什么是我？”方想避開了這個問題，反問道。

　　“好奇心。”艾薩克回道。

　　“嗯？”方想略顯詫異。

　　“好奇心是人類最珍貴的寶藏，它或許會引來災難，但災難往往象征著機遇。人類常常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代價，所以大多數人選擇摒棄了好奇心，安于現狀。你沒有，而現在我們需要改變，我們需要永無止境的好奇心。”艾薩克意味深沉地回道，放松了身子。

　　方想沉吟了一會，站起身來“天快亮了，您多休息，不打擾了，再見。”告辭離去，艾薩克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動不動。

　　“一，二……”艾薩克心里默念，“呯”方想粗暴地推開門，“你也不知道攔一下，真讓我走啊。”

　　“我知道你會回來。”艾薩克胸有成竹。

　　“嘖，禿老頭。”方想給艾薩克起了個名副其實的外號。

　　“人不禿不聰明，疑心病嚴重的壞小孩。”艾薩克反唇相譏。

　　“彼此彼此。”方想不甘落后。

　　“你就那么肯定我會回來？”方想問道。

　　方想和艾薩克四目相視，一老一少會心一笑。

　　“走了。”方想朝身后擺擺手。

　　關上門，方想看到了正在等候的諾克大叔，石桌上放著一瓶酒，他走過去仰頭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覺從胸口蔓延至全身。

　　“想好了？”諾克的嗓音粗曠有力。

　　“嗯，您當年把我送過去，就是希望我能繼承艾薩克的位置嗎？”方想問道。

　　“一半是，一半不是。”諾克將一樣東西拍在桌子上，“好好休息，明天敵人大概會發起進攻。”起身離去。

　　天微亮，朝陽剛探出頭，殘月還未褪去，海水拍打著沙灘，一遍又一遍沖刷著岸上木船的殘骸。桌子上的騎士手冊第一頁的一行鎏金大字閃耀著光輝――哪怕身處萬丈深淵，也不妨礙我們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