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一家定居在暮城,葉謹送了阿生一間鋪子,阿生對此自然是感激涕零,出府時,奶娃娃蜷縮在娘親的懷里睡得很是香甜,街上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小家伙只是砸吧砸吧嘴,接著睡著,漱玉送了他一個白玉項圈,又命人打造了一把金鎖。
葉謹還要去守城,不能耽擱太久,漱玉催促他快些走,他卻趁機在漱玉臉上親了一口,然后大笑著上馬。
靜秋無奈的搖頭:“這下又不像個將軍了,倒像個小孩。”
漱玉面上通紅,不滿的說道:“以后都不許他這么胡鬧了。”
靜秋知她臉皮薄,識趣的閉了嘴。
漱玉看著熱鬧的大街,熙熙攘攘,叫賣聲和還價聲此起彼伏,十分的感慨,若是沒有葉謹,這一方城也不會如此安樂,自此之后,她受些苦又如何。
然而變故來的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白夫人病重,生命垂危,漱玉跪在白夫人床邊衣不解帶的照顧,葉謹這幾日出城剿水匪,對此事并不知情。
這天晚上,白夫人突然發(fā)起了高燒,漱玉急忙命人去請大夫。另一邊葉謹剿匪回來不見漱玉,管家告訴他白夫人重病之事,葉謹立即騎上馬趕往白家。
一陣兵荒馬亂后,大夫告訴漱玉,白夫人是憂思成疾,此時已然病入膏肓,用藥也只是吊住精神,恐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話音還未落,那邊便一陣驚慌,有丫環(huán)叫著:“夫人不行了,夫人不行了。”
葉謹一進門便聽到白夫人不行了,漱玉“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葉謹慌亂的上前抱住漱玉,將人放到床上時才發(fā)覺自己掌心上都是血,頓時臉色大變,大夫上前把脈,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夫人已經有喜兩月有余了,這可真是造了孽了。”
白夫人的葬禮由葉謹一手操辦,漱玉醒來后,葉謹一直親力親為的照顧她,不敢有半分懈怠,他不打算將那個孩子的事情告訴她,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若是哭鬧一場,或許還好受些,漱玉不哭也不鬧,葉謹求她,她不應,叫她,她不理,葉謹怕了,半步也不敢離開她身邊,可城中事宜頗多,他已經耽擱數日,不能再丟下公事,如果傳到葉老將軍耳朵里,只怕她落得和沫兒當年一樣的下場。
葉謹臨走前,漱玉終于回頭看他。
“夫君,早些回來。”那是她第一次喚他夫君,她語氣中滿是滄桑,葉謹心中難受極了,他握緊她的手,輕輕的將她攬在懷里。
“等我回來。”
后來的幾年,他也對她說過相同的話,她如往常一樣,等著他回來。
可命運失常,有些人遇見,成就一段良緣佳話,有些人遇見,命運交織,便覆水難收,在劫難逃。暮城的雪景覆蓋一切歲月荏苒,白駒過隙,只剩一地悲涼,歷史長河中留下的是難忘的憂傷,幾段唏噓,夢回流年。
她生命垂危躺在床上時,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和解脫。
“夫君,這一次,你守著我吧。”她笑了,如歸少年時,他們自由自在的奔跑,如同天上的玉鳥,不受牢籠羈絆。
后來葉謹垂暮之時回首過往,才發(fā)覺她這一生,只要求過兩件事,第一件,在她臨死前,希望葉謹守著她,第二件,她的碑上不要刻葉謹的姓,她怎么來便怎么走。
在那個雪夜,梅花一夜間競相開放,各處要過年關熱鬧的聲音蓋住了那些低聲的啜泣。
《城中冊》記載,將軍葉謹之妻白氏,憂思成疾,死于初雪之夜,年二十六,無兒女。
葉謹做了三十二年的守城將軍,守住了一方城卻守不住一個她,諷刺至極。
所有的故事歸于一坡黃土,從此一人撐傘一人行,再無兩人身影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