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蒙德在樓下看著滿天的大火吞噬著這棟高層建筑的時候,他已經快絕望了。
火舌從大樓四處延伸出來,火光照亮了這片黑夜,比過了星星的閃耀。
耳邊全是人聲,湊熱鬧的、大哭的、火警的警報聲、消防員的急切呼喊聲......
吸血鬼并不怕火,但也不能長期在一個突破極限的高溫與濃霧的地方待著,這可能會損壞他們的器官。
這場大火的火勢兇猛,而且建筑過高,消防員們已經盡力把災難損失降到了最少,但無法救出里面大多數的被困人員,火也沒有辦法及時熄滅。
當一場漫天大雨澆到雷蒙德的頭上時,他的表情已經變成了絕望。
他一直在這里站著,一直期待著能出現消防員們帶著李夫婦出現的身影,但是已經不可能了。
火勢一降下來,雷蒙德就沖了進去,他不管衣服被火焰吞噬,皮膚承受著灼傷的疼痛,腳下不停地奔跑,直到李夫婦的辦公室。
盡管知道已經沒有了希望,但當自己親眼看到的時候,大腦只剩下了痛苦麻木的感覺。
這種痛苦遠不是身邊探過來的火舌所帶來的感覺可以相比。
他與李夫婦的感情遠比自己所認為的還要深。
周圍一片狼藉,全部都化為了焦黑色,火焰將這里的所有生命全都帶走了。
在墻的一角,能夠看出來兩局已經燒焦的尸體緊挨著,互相摟著對方,他們兩個人一同拿著一個玻璃相框,相框中是李夫婦與十二歲諾拉的合照,照相的是他。
壓滅了火焰的雨水打進大樓,身后已經傳來了探查的消防員的腳步聲,雷蒙德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多呆了。
他再看了一眼李夫婦的遺體,咬著牙轉身離開。
腳下踩過了一個硬硬的圓形樣的東西,雷蒙德低頭看向地面,那是一個拇指大小的紐扣,一輪紅色彎月中央放著一個小好幾輪的黑色彎月。
火災源頭被查出來了,是由化學物質引起的。這棟樓是研究所,這個原因也是正當的,但是在火災蔓延的時候引起了多場爆炸,堵住了逃生口,造成了人員無法逃生,釀成慘劇。
相比于自己撫養諾拉,雷蒙德還是覺得由親人撫養比自己更合適,所以當李夫人的妹妹決定撫養諾拉的時候,雷蒙德并沒有反對。
一周半之后,雷蒙德卻接到消息,說是諾拉沒辦法繼續在小姨家居住了,他得到消息后立刻拿上了李先生曾經給他的證明,驅車前往諾拉小姨家。
當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諾拉的小姨正不舍地與諾拉相擁囑咐,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邦妮臉上的表情,頓時明白了諾拉無法繼續在她小姨家繼續居住的原因。
那種“住在你家就像是我家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情是當時雷蒙德的真實情感。
接了諾拉回來之后,他心里卻無比的踏實,他感覺這樣自己欠李夫婦的才能夠被彌補一些——最初是這樣的自我安慰。
在后面幾年與諾拉的相處之中,他從未收獲到如此的快樂,教養一個孩子,看著她慢慢長大......
這樣安心的感覺從未有過,而自己也從一位不合格的家長慢慢變成了優秀的大人。
——————
“之后的故事,就是你的記憶了。”
諾拉坐在床邊,有些發愣,但是她完完全全聽完了雷蒙德講的話,輕微點了點頭。
她有些急促地站了起來,和雷蒙德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又感覺自己的行為太不禮貌,轉過身去把注意力放到其他東西上。
那把古老的棕紅色大提琴還立在墻邊,諾拉看向了它,“那把大提琴——雷蒙德保養的很好啊。”
雷蒙德坐在床邊,他看向大提琴,眼神中充滿了懷念,“我并不經常拉它,自從拿到它后,我再也沒有進行音樂相關領域的工作。”
諾拉又走到桌邊,拿起那張合照,手指在玻璃面上輕輕摩擦著,看著那位貌美的女子,一股自卑感突然出現在心里,一直攻擊著自己最脆弱的感情。
“卡蜜拉夫人......看著真的好溫柔......好漂亮......”
“諾拉。”
雷蒙德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諾拉的身后,他在諾拉背后握住了她的另一只空閑的手的手腕。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溫柔,像是風一樣吹動了諾拉心頭的湖水,讓她泛起漣漪......
雷蒙德用另一只手輕輕附上諾拉拿著相框的手,讓她松了手。
諾拉轉過身來,對上了雷蒙德從未如此認真嚴肅的眼神,其中還有一絲不自信的動搖。
諾拉輕皺著眉,她不清楚為什么雷蒙德會有動搖的情感。
“嗯?你說吧。”
“我......”雷蒙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很喜歡你。”
諾拉聳聳肩笑了笑回應著:“我也喜歡你呀,你是現在我最親近的人,像是我的親人一樣......不,就是我的親人。”
“不,諾拉。”雷蒙德搖了搖頭,“你知道我的‘喜歡’是什么意思的。”
諾拉不出聲了,她別開雷蒙德熾熱的視線,大腦有些漿糊,而最清晰的一個名字卻始終占據著她的思想最頂端。
卡蜜拉。
“我——”諾拉側頭,桌面上的照片又進入了她的視線,卡蜜拉與雷蒙德的笑容讓她十分的揪心,“我不是卡蜜拉夫人。”
“我知道。你是諾拉·李。”
“聽著,諾拉,我沒有將你視為卡蜜拉的替身。”雷蒙德扶住了她的肩膀,低著頭看向她說。
諾拉微微攥緊拳頭,從臉上的表情可以讀出來她依然介意著。
“雷蒙,你還愛著卡蜜拉嗎?”她鼓起勇氣問。
雷蒙德眼中沒有一絲動搖,“卡蜜拉已經離世,她早已離開我的心里,現在這里——”他指向不存在跳動的心臟,“雖然冰冷,不跳動,但是現在只有你。”
“諾拉。”雷蒙德喚著諾拉的名字。
諾拉抬起頭。
“我知道你和我擁有著同樣的感情,諾拉——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諾拉很想答應。但是她總感覺有根刺卡著自己的喉嚨,心里也在糾結抗爭,她無法立馬作出決定。
如果雷蒙德是在他坦白自己的過去之前,或者在她看到卡蜜拉與雷蒙德的合照之前袒露心意,諾拉一定會欣然答應。
但現在——總是存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