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爺爺終于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后面的小孩,向肖陽詢問怎么回事。
肖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爺爺唏噓不已,也動了惻隱之心。
爺爺其實單身了一輩子,本生是外地過來的,只是住了幾十年了,時間把他也變成了本地人。
看了看狗娃,爺爺清晰的記得,幾年前把狗娃撿回來的時候,對方還在襁褓里哇哇大哭。
實在沒什么東西可以給孩子吃的,最后只能從剛下崽的母狗那里弄點奶,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
雖然多了張嘴,日子比以前更艱難了些,但是有個孩子之后,爺爺感覺自己的生活反而更開心了些。
看著狗娃慢慢長大,爺爺對未來有了盼頭,也開始攢錢了。
他不希望狗娃以后像他一樣,沒錢娶媳婦而打一輩子光棍。
當然打光棍也有他是外地人的原因。
可惜等他熬成本地人之后,已經老了,更加不會有人嫁給他。
“你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爺爺和藹的問道。
可能是和肖陽熟悉了些,再加上知道眼前的老爺爺,將決定自己是否能留下來的命運。
小孩這次沒有沉默,而是漠然的說了三個字:“都死了!”
話里卻沒有多少悲傷。
傷春悲秋都是有錢人吃飽喝足后的權利,經歷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她,早已明白,悲傷是奢侈品,換不來食物,換不來衣服,也換不來溫暖。
換來的只有對以往回憶的痛苦!
其實父母死后,親戚搬空她家里所有的東西,隨后也照顧了她一段時間。
但是沒多久就把她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遺棄了。
她一直沒有怪過那個親戚,因為大家都說,她是個掃把星,克死了父母,會給周圍所有人帶來厄運。
所以被丟棄只能說是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別人,她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今天,她實在餓的受不了,于是又悄悄的偷了一個桃子。
殊不知,商販老板一開始見到她就心生警惕了,因為以前已經被別人偷過好幾次了。
自己還有一大家子需要養活,經常被偷的商販老板就對這些愛偷東西的小乞丐額外厭惡。
小孩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抓了,這次周圍照例都是看戲的,沒有人來幫她。
當然她也從來沒有對此報過希望,做好挨一頓打也要把東西吃掉的準備,不然自己一定會餓死的。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今天的劇本變了,第一次有人幫了她。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青年,皮膚白白凈凈的,一眼看上去就給人很清爽的感覺。
身上的衣服很華貴,一看就是自己這輩子也不敢奢望的。
一手提著米袋,另一只手托著一個盒子,看起來頗為沉重,里面一定是非常貴重的東西吧。
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而且還有一頭與眾不同的短發,這讓小孩對他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這種有錢人一向是最看不起自己的,以往的經歷告訴她,事出反常必定不懷好意。
他和所有人一樣,責怪自己不該偷東西。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在責怪過后,會用自己的行動來改變一切。
當看見他左手提著米袋,托著盒子,右手攥著包子袋,胳膊下還夾著一個水壺,一身大包小包的向自己走來時,小孩明白,他可能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最后看著對方留下食物后,離去的背影,小孩徹底明白,他是不一樣的,對自己沒有任何企圖,只是單純的想幫自己。
這是父母死后,小孩第一次感受到溫暖。
實際上,父母在世時,她過得也并不怎么好,但是和后來比起來,自然是最開心的時候了。
小孩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是一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一旦錯過,這輩子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他了。
于是他一改以往的膽怯,拿出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勇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對方一開始的拒絕讓她感到絕望,不過后來的松口,又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果沒法跟著他走到家里,或許死在半路上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反正這些包子吃完后,幼小的自己早晚還是會被餓死的。
能遇到一次給予她溫暖的人,已經是她三世修來的福氣,她不敢奢望還有下一次。
更何況即使有又如何,沒有穩定的生活,只是靠施舍度日,只要有一段時間吃不到東西,她還是會餓死。
與其那時孤零零的死去,倒不如死在他的身邊,在人生的最后一程,能感受一下溫暖。
肖陽當然沒有想到,自己隨口說的一個借口,竟然讓對方下了以死明志的決心。
這次的事讓肖陽以后說話做事更加的謹慎,自己一個不經意間的行為或一句話,可能會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其實肖陽在第一次問起對方的家人,卻沒有得到回復時,已經大致猜到了答案。
但是此時聽到對方親口回答,還是不由得心中一緊。
“哎!又是一個可憐的娃!”爺爺一聲感嘆。
“那你以后就跟我們一起住吧,正好最近剛收完糧食,緊一緊腰帶,還是能吃上一段時間的。”
這話卻是沒有把肖陽的錢算在內,畢竟肖陽也是剛被“撿來”不久,還算不上多熟悉。
“我答應過大哥哥,一定會走到蓮花村的!”小孩卻倔強的說道。
“既然爺爺已經答應了,先前說的話也就算了,這里離蓮花村的距離,對你來說還是太遠了。”肖陽聽到爺爺答應下來,也是松了一口氣。
小孩卻是兀自堅持,肖陽也不再說什么,心里想著等對方支撐不住了,再去幫忙。
肖陽看了看大家,所有人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特別是自己扛著米袋,還有裝銀錠的盒子,頗為沉重。
要不是身體經過系統的強化,肖陽早就吃不消了。
即使如此,一想到要扛著這么多東西一路走到蓮花村,肖陽就有些絕望。
最后肖陽終于下定決心,買一頭牛回去。
農村里種田,牛可是比人命還要重要,而且自己以后可能要走種田流,耕地是少不了的。
爺爺又是一陣勸,說是這樣花錢太大手大腳了。
肖陽卻笑著說“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清了,估計還要叨擾爺爺很長一段時間,總不能白吃白住,現在又加上她,這頭牛就算是入伙費了。”
說著向剛加入的小孩溫和一笑。
小孩緊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聽到肖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爺爺也不再阻攔,心里卻是徹底接納了他。
狗娃立刻歡快的大呼小叫起來。
村里有牛的人家很少,每次看到別人家的牛在田里輕松耕田,自己爺爺卻用鋤頭一下一下的刨地,狗娃就在心里暗自下定決心,等自己長大賺了錢,一定也要買一頭牛,讓爺爺好好休息休息。
沒想到這個重大的人生目標,今天竟然意外的實現了,這讓狗娃仿佛活在夢里。
如果這真的是夢,希望這個夢永遠也不要醒。
有了牛車,肖陽又陸陸續續買了不少東西,把岳府給的錢花了七七八八。
看的爺爺直心疼,說是這些錢應該留著以后給肖陽娶媳婦,不該這樣亂花。
肖陽卻心里好笑,或許在古人眼里,穿越后的自己,即使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也還是快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但是身為一個現代人,一個23歲才剛大學畢業,感情方面一片空白的單生狗,肖陽感覺結婚這種事,想想就好。
等買完東西,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夕陽西下,一個老人,一個青年,兩個小孩,外加一輛牛車,身披晚霞,走在歸家的路上。
所有人都沒有血緣關系,卻組成一個溫馨的家庭,描繪了一副難得的人間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