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人間倏夢，悠然千載曾游，聚而潮起，若云瀾疊嶂。卷星濤洶涌，攜愴然磅礴，引實還虛，入其中難復出焉。——《子不語-靈篇-須臾》

　　白鷺薇沒想到老者會問這樣的問題，隨即點點頭：“曾在華山之巔見過一次。”

　　趙夕彤輕輕拉了拉白鷺薇的衣角小聲說道：“鷺薇姐什么是云海？是云彩嗎？”

　　白鷺薇回手拍了拍趙夕彤的腦袋：“準確的是說很多很多云彩，就像浪潮一樣，只是一瞬間便遮蔽了山峰，就連天際也看不見了。”

　　趙夕彤有些郁悶的用雙手托起了自己的腦袋，她沒見過云海，更加沒見過浪潮。

　　老者捋著胡子點點頭。

　　“姑娘說得沒錯，若是姑娘見過云海，那老朽說起來就不至于讓姑娘如墜云霧了。”

　　白鷺薇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老者倒了一杯茶，老者默然接過茶杯，本想喝一口，似是不愿意打斷自己的話頭，隨手又放下了。

　　“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是本地人，早年間仗著自己有些治病救人的本事游歷天下，直到來到了這里，后來便遇到了老婆子，此后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趙夕彤吸了一口氣，好像對于這種為了一個人留在一個地方這種事情十分不理解的樣子，為了別人的人生賭上自己的人生，在她看來怎樣算都不算是個好買賣。

　　老者看出了趙夕彤的心事。

　　“孩子，有些事你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懂了，其實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故土難離，只是你沒有遇到一個讓你心安之處是吾鄉的人而已，當你遇到了他，就算你的家住在仙境，在你眼里也都沒那么好看了。”

　　趙夕彤似懂非懂追問道：“老爺爺，你跑題了哦。”

　　“沒有呀，事情總要有個前因后果的嘛。”

　　“您別理會她，小孩子問題多。”白鷺薇在一旁說道。

　　老者再次抽了一口煙袋鍋：“此后的我娶妻生子，就在這里開了一間藥鋪，不為賺錢，只為了鄰居們有個頭疼腦的不用翻山越嶺去找大夫，平常啊，我就帶著我家閨女去山上采藥，再把多余的藥材拿到鎮上去賣，日子過得雖稱不上富裕，但是碰上個天災人禍倒也不至于餓肚子。”

　　白鷺薇這下明白了，難怪這老者家的房子是全村最大的，看來確實生活不錯，而且大夫的身份一向在百姓眼中十分尊崇，倒是也理所應當。

　　“三年前，那時候剛剛入春，之前幾天一直都在下雪，下了薄薄的一層，那一天天空放晴了，是難得的好天氣我就想著帶著閨女去那邊最高的山上采一種只在冬春相交時才有的藥。。。”

　　。。。。

　　“苕兒，記得帶把鏟子，那藥啊現在都在雪下面，咱們還要用鏟子撥開雪呢！”

　　此時的老者精神抖擻，看樣子比三年后的他仿佛年輕了十歲。

　　一個比白鷺薇看起來年輕幾歲的女子將兩個藥鏟放進了身后的背簍，捎帶著拿起了母親準備好的吃食也放進了背簍中，再確認沒有什么落下之后，與父親走出了大門。

　　二人一路向著高山行進著，新雪初落的的山道上留下了一大一下兩排腳印，父女二人就這樣走了一路，始終都沒有說話。

　　二人停在了半山腰，老者掐著腰看向了遠方，萬里無云晴空曜日，看來春天真的來了，到了春天，自己思量著女兒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是時候給女兒找個婆家了。

　　“爹，你在想什么？”

　　女子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就像雨滴打在棉花上那般輕柔。

　　“沒什么，就是感覺時間過得真快呀，記得第一次帶你來采藥時，你才這么大一丁點兒，現在都這么大了，想起來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歲月催人老啊。”老者用手比量著，眼中充滿了笑意。

　　“爹，其實這次你不用來的，那些草藥的樣子我都記在心里了。”

　　女子看了一眼老者的右腿，多年翻山越嶺采藥，老者的右腿有了一些舊傷，尤其在四季變換時會十分疼痛，這些她都知道。

　　“傻孩子，真以為你爹老了？什么時候抱了外孫，你爹那時候才服老。”

　　女子恬淡一笑：“那您可有得等了，我可一點都不想出嫁。”

　　女子話說到這老者的臉色暗了下來。

　　“你這是什么話！你年紀都這么大了，怎么可以還不出嫁？早先我和你娘寵你，由著你的性子來，如今你都二十多歲了，再過幾年都成老姑娘了，真想一輩子不嫁人是怎么的？”

　　女子不想與父親爭辯轉過身繼續向山上走著，老者邁步跟了上去，一前一后，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爹，你年輕時是不是去過許多地方？”女子突然開口問道。

　　說到旅行，老者原本余怒未消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自得。

　　“是呀，要說爹去過的地方，那可真是太多了，爹去過咱們大唐的最北方，你知道嗎？那里一年四季中有兩個半季度都在下雪，那雪啊最深比你還要高。爹也去過帝國的最南邊，因為爹就出生在那里，哪里有一望無際的海洋，那里生活的人啊，他們不種地的。”

　　“不種地？那他們怎么生活呀？”

　　“傻閨女，因為有海洋呀！海洋是最慷慨的，大海中有數不清的魚群，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雖然也有危險，但絕大多數時候海洋還是將它的慷慨贈予我們，對了，爹小的時候曾經見過鯤哦！”老者瞪大了眼睛好似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鯤？那是什么？”

　　“是一種神仙！那個鯤啊，長得和魚差不多，但是要是說起大小，是普通魚的幾千倍，幾萬倍那么大！鯤還有一雙翅膀，好家伙，在大海中一拍翅膀就能飛上天哩！那時候可把我嚇壞了！”

　　少女的眼神中充滿了向往，那是對于未知的求知欲，她沉浸在腦海中勾畫的奇妙世界中，一只大魚載著她飛上了天空，滿天的星辰都是一顆顆鑲嵌在天空中的發亮石頭，想著想著就露出了笑意。

　　“爹，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有一天能像你一樣去帝國的每一個角落看看。”女子小聲說道，但老者卻沒聽見。

　　“走過頭了！這里就有一棵！”

　　身后老者傳來了聲音，女子定了定神，趕忙跑了回去。

　　“來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