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行程變得異常緩慢。江姒褕幾乎不敢讓馬車顛簸，生怕驚擾了陳林露。原本她是想要晚些再出發(fā)，但是陳林露堅持趕路，不想耽誤了時間。

　　“這又是何必？晚一天兩天，并不會有什么影響。”她最終妥協(xié)時如此問道。陳林露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她握住了江姒褕的手：“不能再耽誤了，再遲幾日，又不知道有什么事端。”

　　所以她只好答應了。

　　她知道，這兩天“極星”的人一直都在跟著她們，但是對方很聰明，就藏在她所能感知的最遠的位置，甚至有時她都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還在。

　　只不過，現(xiàn)在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跟蹤她們的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另一個，應該是去傳信了。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雖然說那些官吏保密做的很好，第二天并沒有什么人談論這件事，但是……皇帝是一定會知道的。

　　即使是昨夜，柯諦再一次嘗試潛入她的思緒海，都被她阻止了。隨著身體心力日漸恢復，原本被兩次重傷所耽擱的修煉也慢慢補上了。如今在術法上，她要是稱自己為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但是隨著這力量的強大，從前所擔心的弊病開始顯現(xiàn)——最顯著的就是她日益喜怒無常，尤其是在生殺這樣的事上，她無法冷靜地處理。

　　肩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讓她清晰地認識到昨天夜里的那一切不只是她的噩夢，而是真實發(fā)生的。為了栽贓嫁禍，她選擇作偽證，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當著官吏們的面，讓他們替她圓謊，全然不顧及王法。

　　其實她和大景年間的那些富家子弟沒有什么區(qū)別。人命在她的眼中，只要不是自己親近之人的，都是什么也算不上。

　　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那本來只是個傳言。從前從來沒有人能夠同時修煉三種以上的術法，即使是你的外祖母也是在精神域足夠強大以后才敢如此做，精神力如此弱的小丫頭自然是抵擋不住。“

　　原本有幾分睡意的江姒褕猛然掙開了雙眼：”賀摩？“

　　女神的聲音帶著誘惑的意味：”我可是從來沒有放過你呢。畢竟你的身體是難得的‘容器’。“

　　”‘容器’？“

　　”通過依附在你的精神域，將祝福賜予你的同時，我們神也就將你們這樣的被賜福者作為了提取信仰的容器。即使是柯諦也是要這樣利用你的。“賀摩的聲音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尤其是在她所對話的那人精神力并不強大的時候，這個能力的作用尤為顯著。

　　江姒褕猶豫著。她難以隱藏自己的想法，對于賀摩這樣的神，她是完全透明的。

　　”好好想想，雖然我的力量在日漸衰弱，但是我能夠進入你的精神域而柯諦不不行，你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嗎？“賀摩的身影浮現(xiàn)在了江姒褕眼前——這是她的思緒海完全暴露給賀摩的證據。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在思緒海中擁有實體的賀摩曖昧地挑起了江姒褕的下巴。江姒褕扭頭想要躲開，卻被賀摩的另一只手鉗制住無法動彈。

　　”其實想想，你和我不也算是一樣的？“賀摩長長的指甲撫過江姒褕的臉頰，這令她脊背生寒，賀摩笑著繼續(xù)說，”但是你要知道，其實就算是你現(xiàn)在如此‘暴虐’、‘殘忍’，視人命如草芥，也不是單單因為受了多重術法修煉走火入魔的影響，還有你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記得昨天你說那個琰燁宗的小子是‘災星’，其實說起來，你才是真正的‘災星’呢。好好想想，是不是正是與你最為交好的人？“

　　江姒褕的呼吸一滯。

　　”不過說起來，這要怪也是要怪你的外祖母——呵呵，大景的巾幗，殺死了多少北狄人——甚至是沒有參與戰(zhàn)爭的那些北狄戰(zhàn)士的親人？西北人擅長的東西不過兩樣，一樣是騎射，另一樣就是巫術。當年的大祭司向詛咒之神舉行獻祭儀式，你知道自愿獻祭的人有多少嗎？“

　　那天的獻祭儀式被載入了史冊。數以百計的北狄百姓自愿成為詛咒祭獻的祭品，成功地創(chuàng)造了有史以來最為龐大、最為恐怖的詛咒陣。而作用的對象，就是當時大景最受崇敬的女將沈錦衣。

　　那個詛咒將會延續(xù)三代——她的兒女、她的外孫女和她的曾孫。

　　因為凡人之軀無法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巨大術法給身體帶來的負擔，沈錦衣早早逝世，那個時候她的外孫女還沒有出生。她到死都不知道的事情是，她給自己的兒孫招來了多大的災禍。

　　她的女兒江露華死于非命，江露夕雖然免于一死，但是先天身體有疾不能生子；孫女江姒褕更是帶著不幸的詛咒，不僅是自己的思緒上容易被邪念侵擾，還會因此使得周圍的人受傷——甚至于被她所傷。

　　”你的女兒無虞，最近突然就病倒了，如今也是吃藥吊著，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

　　江姒褕聽見無虞病倒的消息，不由得著急起來：”什么？不……不會的，宮里的大夫是全大昭上下最好的，一定能治好她。“

　　人類果然就是這樣的生物啊——賀摩感嘆道。不過無所謂，她是不在乎那個小女孩的死活的，但是眼前這個如今最合她心意的‘容器’，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有些病是治不了的，你可不要為難了那些大夫。“賀摩說道，”你的小皇帝已經是為了這件事好幾天沒處理——朝政了。你們皇宮里的大夫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個個提心吊膽，生怕那一天就被你們皇帝給殺了頭。“

　　無力感，甚至是絕望充斥著她的大腦，她想哭，但是眼中卻沒有淚水。

　　賀摩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那個詛咒已經生效，你的那個小女孩能不能活就要靠她的造化了。“賀摩扳起她的頭強迫她看著自己，”但是你的那些朋友——尤其是你新嫁的那個丈夫，倒是還可以逃離被你所害的命運。“

　　江姒褕聲音顫抖著問：”你要我怎么做？還是接受你的祝福？“

　　賀摩滿意地頷首笑道：”聰明的孩子。不過，這一次的條件并不僅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