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
又經歷了幾天的路途顛簸,我終于看見了離沙王殿。修建地倒還有幾分氣勢,也是朱漆鎏金,漂亮,但卻不威嚴。也許是因為這本來就不算王宮。
既然來見慕容非的人是我,那么離沙派出來接我的人也就必須是慕容非自己了,要不然怎么說的過去。
不過沒看見慕容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故意想要擺架子么?還是說他覺得這是和我開玩笑呢?
只可惜我一點也不喜歡被開玩笑。
我放下帷幕,繼續在車廂里等著。我是因為知道慕容非斷然不會要我這個時候難堪,所以才敢這樣硬碰硬——其實內心還是有些虛的。
我估計慕容非一直在暗處看著呢。見我不出來,他也沒辦法,只能是自己先出來,還假惺惺地笑著道歉說自己在準備接待的事忙昏了頭,所以才怠慢了。
我雖然知道這都是假的,但也只能是假意認真地敷衍了兩句。我隨慕容非一同走入離沙王殿的時候,晁麟向我使了一個眼神。我吸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慕容非顯然是注意到了,笑著低聲問我:“看來你很是不滿,覺得我拂了你的面子?”
我輕笑一聲,亦是輕聲回答道:“西北蠻族在我的印象中一向是粗野無禮之輩,算不上意外,所以也不覺得生氣。”
這種言論想來慕容非聽的也多了。但他還是答道:“你們中原人的高傲實在是無禮之至。”
我說:“雖然我們一向被教導以禮待人,但考慮到你很有可能是我未來的敵人,我想這點還是免了吧。”
原本慕容非是有些薄怒,聽了這句話他卻笑出了聲:“這可不一定。”
我冷哼一聲作為回答。我是不相信有這么一天的。
但是我心中又暗自懷疑,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告訴我,會有這一天的——尤其是,今晨在用早餐時,收到的那封被飛鏢釘在我桌上的信。
說是信,其實只是張抄了首詩在上的紙罷了。
我倒是奇怪,從沒見過這么含糊不清的暗號——竟然已經到了我看不懂的地步。
“京師萬事日日新。”
甚至于沒有上聯或者下聯。
我自詡飽讀詩書,一時卻也懷疑我是否真的精通詩文。這句詩我是沒見過的。
至于字跡,也是陌生得很,因而也不知道是何人所送出的這個暗號。
就在我分神去想這件事時,慕容非忽然提出有事要同我單獨相談。我并沒有多想,直接應允了。
畢竟我也有事要問他。
蕭宴并不同意。但是晁麟止住了他的舉動。慕容非見了哈哈大笑,問道:“莫非蕭護法擔心我對江教主不利?”
蕭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地表現得十分平靜。他道:“上王多心了。”
不多心才是假的。蕭宴病不如我了解慕容非,又出了上次那樣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擔心。
但是想來他也想得到,要是慕容非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就憑我們三個是無法脫身的。
慕容非聞言又笑:“看來蕭護法并不知道我同你們江教主的關系。”他故意看向我,說道,“我與江教主自幼就相識了。雖然許久未見,多少還記著從前的情分。何況本王即將大婚——”
他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此事見血,是為不祥。”
他又來了,什么往日情分兒時同伴,說出來也不覺得惡心。
蕭宴勉強笑著應了一聲,我寬慰了他兩句,就隨慕容非一同離開了。
他把我帶進了一間裝潢得極為奢華的宮殿內。獸皮掛毯,象牙裝飾,還有隨處可見的祭神飾品——典型的西北宮殿。
我頗為不習慣那柔軟的坐具,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慕容非卻笑了,大概是覺得我警惕,或者是緊張。
“這軟椅是特別為你做的,不喜歡?”
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應道:“中原沒有這樣的椅子,不習慣罷了。”
聽了這個回答慕容非笑了笑,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卻沒有。他換了個話題,開門見山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同你說這么多閑話了。既然你從那片林子里過了,想來就看到了那個祭臺——感覺如何?”
我感到莫名的憤怒。為什么他能這么輕輕松松地問出“感覺如何”?
我的確想要努力掩蓋我的感情,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我不能對這樣的殘忍而表現出無動于衷。
我盯著他的眼睛:“你一定會下地獄。”
慕容非聞言并不生氣,甚至還露出了微笑:“我從小到大,就殺了她一個人。但是你不一樣,就說說那場如有神助的大戰吧。你一舉活活淹死了數十萬士卒,比起來,你好像更該下地獄。”
我對他的話原本是嗤之以鼻。我不信他長這么大只殺了一人。但是他為何要騙我?
大約是見我不解,慕容非將身子向后一靠,換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他說:“何況,我殺死我那個妹妹,原本就算是我族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