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年二十八，程曉還沒有下班。臨近年關(guān)了，是他們旅游企業(yè)最忙的時間。孩子正在沙發(fā)上蹦來蹦去，這小子頗為讓我頭疼，沒個消停的時候。真是個皮猴啊！

　　電視里開始播放熱熱鬧鬧的春節(jié)預(yù)熱節(jié)目，我實在是累得不想多看一眼。家里實在太亂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昨天程曉跟我說，年三十要回老家掃墓，然后在老家和爺爺奶奶守歲后再回來。只是看他今天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這個計劃能不能實現(xiàn)。

　　旅游行業(yè)真是太累人了，別人放假他們上班甚至加班。別人上班的時候，他們還要加班，一年到頭都沒個消停的時候。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程曉當初為什么選擇“旅游管理”這個專業(yè)，真是服了他了。旅游行業(yè)看天吃飯，遇到風調(diào)雨順的時候倒也罷了，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看著程曉著急上火的樣兒，我都替他著急。

　　孩子從沙發(fā)上又蹦到茶幾上了，我大聲喝罵了幾聲，卻不管用。這小家伙現(xiàn)在無法無天，仗著爺爺奶奶的寵愛，居然對我的話視如妄聞。這還得了！

　　這小子挨了幾下拖把柄后，總算是消停了。哎，我也不想揍他，可不揍他不行啊。這臭小子等他爸爸回來肯定又要告我的狀，有時候都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我親生的，怎么就這么皮呢。百思不得其解。

　　八點一刻左右，程曉回來了，一臉的喜氣。看他那樣，嗯，今年應(yīng)該收成不錯。

　　熊孩子果然向他爸爸告我的狀了，居然說我拿搟面杖打他了。這還得了，還會說謊了，我明明用的是拖把柄。那搟面杖得有我小臂粗，那東西能用來打人嗎？程曉這家伙就是太護短，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體罰孩子是不對的。

　　哼，你們爺倆自己玩去吧！

　　我還不伺候了。

　　剛進臥室沒兩分鐘，倆祖宗就在外面敲碗要吃飯。真是，掐死你們算了。

　　正吃著飯，程曉的電話響了，好像是他們總部打過來的。電話一放下，程曉的臉色就變了，說出大事了。我問他出什么事情了，他卻沒有答我，跑到書房去了。書房是他的禁地，不能打擾他。只聽見他在書房里不停給人打著電話，又是“對不起”，又是“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讓他慌張成這樣。

　　收拾完碗筷，我也沒力氣洗了，先扔那吧。反正我已經(jīng)放假了，明天開始時間多得很。伺候臭小子上床睡覺，小東西居然要和我打架。這還得了，又挨了我?guī)装驼啤？窗涯銍N瑟的，你還能玩得過老娘？你爸爸都玩不過我，你還想翻身把歌唱？小兔崽子，再過二十年再說吧。

　　孩子睡下了，程曉還在書房里打電話，聲音越來越高亢，似乎在和誰爭辯。哎，應(yīng)該是遇上大事了。不然以他那個悶脾氣，能和誰吵起架來啊？這家伙就是這點好，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笑呵呵的，從來不紅臉。

　　算了，男人的事情讓他自己去弄吧。我還是早點休息，補補覺吧。

　　一覺睡醒都凌晨一點多了，程曉還沒來睡覺。起身去書房的時候，看他還坐在電腦面前，電腦開著也不用，就傻坐著在那抽煙。看到我來，跟我說了一件特別不好的消息。

　　程曉說武漢那邊現(xiàn)在有一場很大的疫情，目前已經(jīng)在全國很多地方有病例了。他下午的時候和公司總部那邊通電話，總部還說暫時不會影響到旅游業(yè)，但是剛剛晚上他接到了總部的電話，總部那邊下發(fā)了緊急通知。總部那邊說國家出了文件，要求即刻起暫停旅游行業(yè)運營，這就意味著他們?yōu)榇汗?jié)的客人忙活到現(xiàn)在全部白費了，損失極為慘重。

　　程曉說完這些，還笑了笑說原本答應(yīng)給我買的什么包啊項鏈啊，全部飛走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這人還沒個正行。

　　唉，如果真如程曉所說，那今年我們這一家這年真是過不安穩(wěn)了。原本指望著程曉年底的分紅和獎金來安排明年的用度，這下估計要泡湯了。

　　我問他嚴重不嚴重，程曉點了點頭，說很嚴重。總部那邊要求他明天到南通總部開會，全公司的人一起商議這事該怎么辦，明天一早他就要開車出發(fā)了。看著他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只好安慰他說，明天到公司再說吧。他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么，然后就催促我去睡覺，他手頭還有些事情要做。都一點多了，還有個屁事情啊，這男人就是不想看到我擔心的樣子罷了。

　　哎，我也幫不上忙。算了，由他去吧。

　　我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腦子里不由想過去的這些年程曉怎么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因為學(xué)的旅游管理專業(yè)，順理成章地進入了一家大型旅游企業(yè)工作。這些年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業(yè)務(wù)員干到了現(xiàn)在的區(qū)域經(jīng)理，手下還有幾個兄弟姐妹跟著他。論能力，他不比別人差多少。論學(xué)識，愛看書的他也不比別人差。論待人接物，也還湊合，反正我家里親戚還是挺認可這家伙的。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執(zhí)拗，總有一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勁頭，都吃了多少虧了也改不過來。

　　唉，這人就是根木頭。

　　迷迷糊糊之間，程曉什么時候上床睡覺我都不知道。反正一覺睡醒的時候他已經(jīng)收拾妥當，準備出發(fā)去南通了。我起身問他要不要吃點什么，他說不用，他在樓下吃碗面就行了。叮囑他小心開車后，他就揮了揮手出發(fā)了。

　　看著他出門，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程曉有些落寞的樣子，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拿起手機我看了看新聞，頓時吸了一口冷氣。國家已經(jīng)動員全國力量去支援武漢了，武漢這座英雄的城市要迎來極為困難的考驗，希望一切都好。

　　看了看時間，早上七點多，外面天還是黑的，希望程曉一路順利。

　　吳曦記于家里 20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