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宜大軍作戰,但試探一番卻是極有必要的。
這幾日來,葉城之下,官軍與清平軍已經發生了數次對決。
今日,官軍之將領又來到了葉城之下罵戰。
“呔,宵小賊寇,可有人敢出城與你張沖爺爺一戰?”
“若是不敢,趁早降了,你張沖爺爺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昨日那黑面漢,傷了我孫將軍今日要裝孫子?要是不敢出來,趁早回家奶娃子去吧,哈哈哈哈!”
……
騎馬持刀的將領在城下一通叫罵,身后不遠處的官軍陣營時不時傳來一陣哄笑。
城樓之上,平王已經換上了盔甲。
真到了戰場還穿素白色儒衫,那是傻子,生怕敵人不知道你是首領?
一旁,一位黑面漢子氣急攻心,纏在胸口與臂膀的白布又浸出了絲絲血跡。
“王爺,末將請戰!”
平王一巴掌打在那黑面漢子腦袋上,罵道:“請你娘,是不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快,趙越,你去。”
“是!”
正當那將領準備抱拳離去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陣讓人膽寒的磨牙聲。
“不要留手,弄死他!用他的人頭,來祭奠兄弟們!”
這將領眼中涌現出一抹狂熱與怨恨,又重重地抱了抱拳,便朝外走去。
城門大開,一人一騎緩緩而出。
官軍將領看著來人哈哈大笑,眼神中滿是嘲諷:“我當時誰呢,這不是奔狼衛千人將趙越趙將軍嘛!不對,現在不能說是趙將軍了,反賊趙越,快快伸長脖子讓你張沖爺爺砍了你的狗命。“
清平軍趙越一聲不吭,目光冷冷地盯著囂張的官軍將領,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刀,將刀尖對準敵將,用行動予以了回應。
“殺!”張沖一聲大喊,雙腿夾馬腹,提刀便朝著趙越沖了過去。
數丈的距離轉瞬便至,鐺~雙刀相接,尖銳的碰撞聲沖擊著每一個士卒的耳朵,二人使足了力氣,乃至于胯下戰馬紛紛發出一聲嘶鳴。
“啊!”趙越一聲低喝,手上力氣更大幾分。
“你竟然……”張沖表情一變,忽然痛呼一聲,引馬后撤。
待到安全距離,張沖臉色通紅,瞥了一眼自己的虎口,只見一片鮮血淋漓。
趙越仍然沒有言語,握著刀柄的指節發白,心中的快意已經到了通天的地步,這些年來,自己茍延殘喘的活著,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官軍的雜碎們,拿命來!
趙越目光一凜,長刀劃出一個圓滿的弧度,策馬上前。
臨近,大力橫斬,趙越自己的戰馬好似都承受不住這力道,不由自主地被帶著往左踏步。
張沖仰臥馬背,堪堪躲過,凌厲的勁風刮得他臉生疼,但仍提起力氣挑斬趙越戰馬的脖頸。
趙越表情不變,左手大力一扯韁繩,戰馬一聲嘶鳴之后高高躍起,險而又險地躲過去這一刀,后借著戰馬下落的勢頭,舉起長刀,重重落下。
張沖橫舉長刀,刀柄格擋!
噗通!張沖的戰馬不堪巨力,前肢跪倒在地,遠遠望去,就好像是張沖連帶這匹戰馬再給趙越行禮。
一刀未果,趙越沒有失望,瞬間轉換刀向,斜這向張沖胸前劃去。
張沖看得清楚,想提刀防守,卻發現自己的雙臂早已經使不上力氣,只得奮力往后靠,盡管如此,仍舊眼睜睜地看著趙越的長刀在自己胸前劃過!
“噗!”張沖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面色蒼白。
戰馬已跪,張沖無法,只得騎馬向著官軍方向跑去,但雙腿怎能比得上戰馬。
趁著官軍來援之前,趙越一夾馬腹,快速上前。
“趙越,你不是趙越,你不是趙越,趙越我見過,你是誰?”張沖在地上連滾帶爬,灰頭土臉,口中好似失心瘋一般說個不停。
趙越刀尖指著張沖脖頸,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某正是趙越,然某不是五年前的趙越,受死吧!”
話音剛落,一道高高的血箭揚起,一切塵埃落定。
官軍軍隊快要趕來,趙越又看了一眼地上這具尸體,這才引馬向著葉城方向狂奔而去。
他現在還不能死,王爺說了,自盡不算本事,活著替兄弟們報了仇,殺光官軍的狗雜碎,這才是本事。
趙越目光幽冷,眼中的葉城城門越來越近。
張沖的死不瞑目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困擾,自己的武藝……沒有人知道這五年的時間中,自己經歷了什么。
吱呀,城門開了一個小縫,趙越策馬而入,下一刻,厚實的城門便重新合上。
當城中士卒氣勢高昂傳遞著趙越將軍斬官軍將領與馬下的消息的時候,趙越已經回到了平王的身邊,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幸不辱命!”
平王把趙越拉起來,大笑著說道:“做得好!”
哈哈哈哈的大笑聲在城墻之上響起,然而笑著笑著卻都紅了眼眶。
平王腦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樣一段時光。
昔年北境,滿目瘡痍的山頭,一群傷痕累累的士卒靠在燒焦的樹木之上。
“王小滿,你要是活著出去了想干什么?”昔年的平王喘著粗氣問道。
只剩下一只胳膊的年輕士卒臉色蒼白地說道:“俺要是能活下來,想當個王爺,俺聽說鄭王那個園子里有好多婆娘,俺也想要婆娘。”
平王的臉上黑黢黢的,一巴掌打在王小滿腦袋上:“你個瓜娃子,等出去了老子給你娶十個!”
臉色越來越蒼白的王小滿臉上涌起一抹潮紅,激動道:“將軍,這可是你答應俺的,可不能賴賬!”
“誰賴賬誰孫……王小滿?王小滿?”
……
城墻之上的平王抬起頭,不讓眼眶之中積蓄的淚水落下,片刻之后才重新看向眾人,怒罵道:“都給老子憋回去,仇還沒報,哭你娘呢!孫山,盯好越州那一支,狗娘養的朝廷,瞧不起我等?竟兵分兩路。”
眾人醞釀好的情緒驟然破功,看向平王的目光帶著絲絲幽怨。
“都看老子作甚,高大人,快去給老子把儒衫給拿過來,老子可是讀書人。”
與此同時洪州之內,蕭南與大牛德慶一行人在洪州之內已經連續趕路數日。
沿途果然碰上幾伙流民,甚至有些打上了蕭南眾人的注意,但都被一一料理,大牛德慶八人如今面對著這種境況已經駕輕就熟,手起刀落,解決完之后刀會重新擦干凈,只是那濃重的血腥氣,是怎么也散不去。
散不去便散不去,行軍打仗之人若是身上沒有一些血氣,上不了陣仗。
遙遙看向前邊的一座大山,蕭南心情總算輕松了一些。
“蕭小哥,翻過那座山,我們便到了常州地界。”
蕭南笑道:“望山跑死馬,怕是還得一兩日的路程,莫慌。”
眾人點頭:“可是咱們到了常州該去哪兒見到平王?”
“翻山之后,一路向北,常州最北的那一座城池,平王一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