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之中,幾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臨近傍晚,蕭南去營寨北面看了看,不論是木料還是從安順縣城中得來的其他材料,都已經堆得老高,找來幾個上次蓋草屋的人問了一問,知曉這些東西已經足夠了。
晚飯時分,不少人都湊到蕭南跟前七嘴八舌地問道什么時候開始蓋房子,這些人大多是一開始跟著蕭南去砍樹的那一批,較之于閭丘月,對蕭南還是更親近一些。
壓了壓手,把嘴里的米餅給咽下去,蕭南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好好好,后日便開始!”
有人問道:“蕭小哥,為何后日啊?明日便可!”
蕭南繼續說道:“你等從洪州遠道而來,飽受饑餓,身子骨本來就不是很硬朗,已經勞作了幾日,需要歇息一下,張弛有度才行,總不能到時候房子蓋起來了,結果病倒了一大片,屆時齊大夫還有王大夫得多忙啊。”
說完眾人都笑了起來,也沒有再跟著起哄,蕭小哥是為了俺們好,俺們知道。
兩位大夫也是笑著朝著蕭南點了點頭,照醫理上來講,這種情況確實可能會被一下子累垮。
但盡管如此,眾人心中還是被喜悅填滿,一來是因為后天就可以蓋房子了,二來則是這幾日營寨中的生活終于掃除了心中的最后一絲不安,不論是每天都能吃到口中的米餅和濃粥,還是作為首領的大娘子與蕭小哥,都讓他們感覺到安穩。
老百姓,圖啥?圖的還不就是一個安穩!
本來蕭南準備再在永州境內還活著的人中尋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匠人,比如木匠或者鐵匠之類的,但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一來怕是暴露了自己還有糧食的事實,且不說會不會引起安定軍的注意,單單是饑腸轆轆的流民的圍攻他都有點承受不來,再者,他計算過現在的糧食消耗速度,剛巧能堅持到十二月初秋收完成,要是再來點人,反倒會形成拖累。
事實上,這個堅持到十二月初還是有一定水分的,其中至少有一個月,是要飯食減半,如此一來,才能堅持到十二月初。
不過問題不大,就算減半,也能活得下去,不過饑餓一些就是了。
蕭南給整地的眾人也放了一天假,不然洪州的人可以休息,永州的人卻不能休息,一次兩次還好,時間長了會出事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這個道理。
于是,第二天,營寨中頗為熱鬧,小孩子們跑來跑去,你追我趕,笑呵呵地打鬧,婦女們則坐在一旁,一邊看著自家的娃子,一邊同其他婦女拉著家常,至于那些漢子們,則扎堆在一起,聽大牛在那兒講自己是如何跟著蕭小哥五十人就嚇退王大麻子幾百號人的。
及至今日,營寨中本來的人也算是接納了洪州的后來人,相處的頗為和睦。
大牛雖然嘴賤,但是知曉大體,嘚瑟之前還來請示過蕭南與大娘子能不能說,因為其中牽涉著營寨中的一個大秘密,那就是弓箭。
蕭南沒有反對,就算是弓箭,他們早晚也會知道的,因為蕭南已經準備將弓箭配備給前往義州的那一支隊伍了,生怕好不容易弄來的東西半道上被哪個不開眼的給搶了。
大牛站在高處,臉上滿是得意,說的那是唾沫橫飛:“蕭小哥讓俺們扎草人,豎在地上,俺也是后來才想明白原來是為了壯聲勢,果然,那王大麻子自己嚇得都不敢出來,派出一個小嘍啰來跟俺們求饒,得到蕭小哥點頭,俺那是百步之外,一箭,射中了那狗娃子的心窩子……”
下頭人聽得也是緊握拳頭,滿臉潮紅,永州參加那一戰的漢子們則是一個個高昂著腦袋,鼻孔都仰到天上去了,俺們可是跟大娘子還有蕭小哥并肩作戰過的,厲不厲害?
不遠處,蕭南和閭丘月正坐在一起,聽到大牛又開始吹牛了,蕭南搖頭笑了笑,沒有去拆穿他,不就五六七八九只箭才射死嘛,與一箭射死區別不大。
閭丘月仍面無表情,但是心中卻很是放松,她也喜歡營寨中現在的氛圍。
二人靜默無語,但卻沒有一點尷尬,此前蕭南還覺得不想跟閭丘月說話,沒有激情,現在卻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若是這小娘皮不需要去報仇,一直這么下去也挺好的。
四周的喧鬧好似被屏蔽,這個世界只余下了二人,蕭南也不嫌臟,直接枕著胳膊躺在了地上,朝著閭丘月眨了眨眼,閭丘月疑惑地看著他。
“沒眼色呢!”
蕭南沒好氣地扯過她一只手遮在自己眼睛上,重新枕著自己的雙手躺在地上,這樣就不怕太陽刺眼了。
閭丘月有一些楞,但是終究沒有把手抽走,就輕輕蓋在蕭南眼睛上。
半晌之后,閭丘月忽然說道:“我想跟他們一塊去義州一趟。”
“嗯,好。”
閭丘月十分詫異,扭頭看著身旁躺著的男人,問道:“你不問我為何要去義州嘛?”
興許是蕭南眨了眨眼睛,睫毛扇動,閭丘月感覺的手心有點癢。
“你應當是一路北上才對,而今你卻要南下,那你就一定有不得不南下的理由,就算我不讓你去,你也會自己偷偷跑去。”
雖然被蕭南猜中,但是閭丘月還是恨恨地輕拍了一下他的臉。
重新陷入靜默,片刻之后,閭丘月低聲道:“刀,我有一柄短刀,藏在義州。”
“短刀?為何不隨身帶著啊?”
“因為那是我父親生前所用,興陽之地,不配再見到這柄刀。”
“那為何現在又要去取?”
閭丘月沒有回答,只是覆蓋在蕭南眼睛上的那一只手更加輕柔了。
蕭南一笑,便不再問,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舒適之間,不由自主睡了過去。
四周的喧鬧聲依舊,甚至沒有酒,大牛就領著一伙人用水喝水劃拳,玩的也是不亦樂乎,碗落在桌子上砸的咣咣響。
“來來來,滿上滿上,誰先上茅房誰就是孫子。”大牛大手揮舞。
婦女們看著自家丈夫也沒有說什么,繼續同其他婦女拉著家常。
“妹子,你們洪州那個三色錦,真的有傳的那么好看?”
一旁,最前方的孩子終于被追上,幾人在一起摔跤。
“小星,我爹說了,打架揪頭發的都是娘們,你快松開!”
閭丘月四周環視一圈,目光重新定格在身旁這道熟悉的身影,你問我為何又要去取出這柄刀。
因為我想讓這柄刀不在藏于黑暗!
因為我想讓這柄刀見一見你!
因為我想用這柄刀陪你取了這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