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不斷加載的進程,眼前浮現起自己送姐姐去哈爾工業大學威海分校的報道的那輪烈日。威海似乎承載了他記憶中的全部美好。
2016年9月,哈爾濱的冰雪大世界燈火通明,一群人為即將到來冰雪節加班加點。李抗美正在比照著圖案搭建一個記憶中冷卻塔,它的原型——老煉鋼廠的大煙囪,在一次定向爆破中結束了四十多年的站崗。炸藥用低沉的轟鳴和彌漫的沙土為大煙囪送葬,它破壞一切,自然也將李抗美關于妻子的實體紀念炸個粉碎。
李抗美,這個四十八歲的中年男人,眼眶深邃,鼻子高挺,胡須像是野草,雜亂地長在被皺紋圈定的臉頰之下。在東北未遭遇下崗大潮之前,他是老鋼廠的一名鉗工。老鋼廠幾乎都知道他的事跡,上世紀的高考釘子戶,考了四次的“學霸”!當然,這些也伴隨著妻子和老鋼廠的逝世成為他自己不為外人道的心酸往事。現在,他是李漁和李默的父親,雕刻冰雪的東北人。
荷塘月色的手機鈴聲響起,李抗美脫下手套,
“喂?”
“是李漁的家長嗎?”
“是,您是?”
“我是哈爾濱某中學的老師,你家孩子涉嫌敲詐勒索,您最好馬上過來。”
李抗美一驚,連忙打車去某中學。
哈爾濱某中學,一所三流的初中與高中聯辦學校,李抗美的兩個孩子都在這里。
出租車駛過某中學門前的光榮榜,榜上“我校高考第一名遠超一本線十五分”這幾個大字顯得格外扎眼。
李抗美幾乎是飛奔進辦公室的,如果沒有某主任的阻攔。
“我就說嗎,這名字耳熟,真是你啊,李抗美。”
李抗美來不及思忖面前是誰,
“老師,我孩子怎么了?什么敲詐勒索?是不是搞錯了?”
“這事你自己去教務處看看吧,你孩子怎么教的!什么都學不會,一個小太妹,一個網蟲!就學會違法亂紀。還敲詐到我兒子頭上。馬上高考了,影響我兒子成績怎么辦?老子廢物,兒子也廢物。”
李抗美的思緒亂如麻,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只想找到自己的兩個孩子。
某中學二樓的教務處內,兩個姐弟模樣的學生站在左邊,一個戴眼鏡的白凈男生站在右邊,左臉頰腫了大半。
“你們兩個小小年紀不學好,搞起敲詐勒索來了?是不是想進局子啊?”
教導主任指著左邊的那對姐弟。
這個有點虎頭虎腦的弟弟就是李默,
“敲詐勒索?這癟犢子騷擾我姐,還在女廁所偷拍,我不整死他,就不叫李默!!!”
姐姐名叫李漁,比李默大三歲,她低垂著頭,暗紅色的發簾遮擋住面容,看不清表情,隱約能聽到啜泣聲。
“死鴨子嘴硬,人家趙楠溪學習好,人也帥,騷擾你姐?你姐配嗎?什么狗屁證據也沒有?就打人!”
“明明是他們敲詐勒索,讓我給錢,不然就說我騷擾李漁。還說我偷拍。這就是栽贓。”
趙楠溪小聲嘀咕。
教導主任看向趙楠溪,
“趙楠溪你別怕,老師會為你主持公道的。你們這兩個死鴨子嘴硬,等你們家長來。讓你們家長看看!”
“證據在內存卡里,他給扔了!他以為把啥往廁所一扔,就沒事了?學校有監控,這王八犢子進女廁裝偷拍攝像頭肯定被監控拍到了!把監控一放,我看這王八犢子的臉殼子能不能罩住!”
李默越喊越憤慨,恨不得宰了對面的趙楠溪。
李抗美推開教務處的綠皮門,李默和李漁依在墻邊。剛剛的激昂發言還在房間里回蕩。
“老師,我家兩個孩子咋了?”
教導主任抬頭看了看李抗美,
“李先生,你家孩子敲詐勒索。”
李抗美走向李默,
“爸問你,怎么了?好好說”
李默看著父親,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語無倫次地道出前因后果。
十天前,這個叫作趙楠溪的某中學某主任之子,主動接近李漁。他過分親昵的舉措讓李漁反感,在一次拒絕過程中,趙楠溪說出了李漁私處附近的胎記這一隱秘。李漁大驚失色,她把弟弟李默找來,以自己的活動軌跡為范圍。苦苦找尋,終于在某層的女廁找到了一個針孔攝像頭。趙楠溪自知口誤也一直注意李漁的動靜。這周周日,他本想乘著學生放假,取回攝像頭。沒想到李漁先行發現,他從拐角中沖出奪走偷拍機器,扔到廁所沖走。李默看到這人渣從廁所走出,生氣不過,就是照頭一拳。
教導主任有事經過二樓,看到李默在揍趙楠溪,他怒聲呵叱,把三個人都帶到教務處。
只要有監控,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可問題是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