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色的天空被撕開了一條裂縫,那是朝陽升起的前兆!朱婷喘著粗氣,等待著肚子里孩子的降臨,而此時,她的身邊并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陪伴!或許她的丈夫并不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只因為這是個女孩。朱婷的丈夫蕭海是個地道的農村人,本分、踏實,也恰到好處地繼承了他父親重男輕女的思想。
魚肚白的天空顯得寧靜而祥和,而朱婷的一聲大叫打破了醫院沉睡的導醫臺夜班護士。這個孩子似乎特別倔強,擰著性子就是不愿意面對這個世界!這樣僵持的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了……朱婷仍在等待著,蕭海也在等待著,只不過,他在隔壁的領居家打著撲克。終于,晚上八點半,這個孩子掙脫出來了,是個女孩無疑。這是個可愛的孩子,白白的皮膚,黑黑的頭發,臉上沒有一點新生兒該有的皺紋,她面對著看著她的人們,莞爾一笑,隨即便是聲聲啼哭。
女孩降生的消息隨即傳到了蕭海的耳朵里,他眉頭緊鎖,右手捶在牌桌上,左手用力一掀,居然把牌桌直接掀翻了。牌友看出了蕭海的情緒不佳,遂紛紛告辭,約了改日再聚。此時,蕭海的父親和弟弟已趕去醫院,面對因生孩子過度勞累昏睡過去的兒媳,看著襁褓之中的女孩,蕭建業不顧兒子和兒媳的想法,直接對二兒子蕭廣說:“把這孩子帶走吧,他們還要生男孩子!”就這樣,蕭廣抱著女嬰,走出了病房,正好碰上了迎面走來蕭海。三人一合計,居然都同意了蕭建業的想法,給女嬰買了奶粉便送她去鄉下由未出嫁的女兒養著。
醒來后的朱婷焦急地找著自己的孩子,可是,等來的卻是孩子已經被送鄉下的消息,她再度暈厥過去,這一睡又是整整一天。再度醒來的朱婷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落寞的眼神充滿的是不舍與無奈。這個年代,依然是夫唱婦隨的老調子,她能怎么辦,丈夫和公公的重男輕女,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只能接受,難道去離婚嗎?不,她不能,離婚是件多么丟人的事情,她做不到。喝了幾口放在床邊的米湯,她又沉沉地睡去了!
在那個寧靜又破落的房子里,女嬰的啼哭聲聲不絕,凄厲而悠遠。年輕的女孩子抱著女嬰左右搖著,卻無法讓這個小魔女入睡……“應該是餓了,喂點牛奶看看!”一個滿頭白發的中年女人說道,這個滿頭白發的女人是蕭建業的妻子,也就是孩子的奶奶,雖然只有五十歲,但已經是滿頭白發,她是個苦命的女人,一輩子操勞三個兒女卻并不受丈夫的待見。于是,兩個人匆匆地沖了些奶粉,塞到這個女嬰的嘴里,小嬰兒憑著自己的本能,狠命地吮吸著奶嘴,拼命地喝,就好像下一秒再也沒有吃的東西了。終于,她安靜下來了,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小臉上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時間就像是撕去的日歷,昨天一張張被撕破扔掉,今天也將變成昨天,而明天也將變成今天。女嬰沒有滿月,沒有百日,沒有人會記得給她慶祝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些紀念日,因為,就在她百日的那一天,她的母親又懷孕了,她的奶奶和姑姑要忙家里的農活,她的父親和爺爺不喜歡這個“女性”的性別,哪里還會有人顧及到她的喜怒哀樂,而她,卻異常地堅強,一天天變得更加強壯,也活了下來。
那個流火的日子,終于,這個家庭歡喜到了極致,因為,他們等來了家里的第一個男孩,是的,是個男孩,一出生就受到所有人疼愛的孩子。蕭海和自己的父親幾乎找遍了路上的算命先生,給這個孩子取名蕭貴權,同時,一高興也給女孩起了個名字,叫蕭橋。遠在鄉下的蕭橋并不知道她有了一個弟弟,這時的她還在扶著墻,學著邁出她人生的第一步,旁邊,姑姑和奶奶正在掰著玉米。“奶......奶.......姑......”奶聲奶氣的牙語換來了不遠處的輕笑聲。夏日七點的夕陽斜射,灑滿院落,也照亮了三個人的頭發絲兒,到處泛著柔和的橘紅色的光,卻把所有的輪廓都變得清晰,變得深刻,就像是精湛的工匠用刻刀一刀刀刻出來似的……
這樣寧靜的日子過了七年,就在這一年,同樣是流火的日子,蕭橋結束了自己的鄉村生活,被父母接到城里,因為,她的弟弟滿六歲了,她也七歲,該上學了!幼兒園?對于蕭橋來說,并沒有什么幼兒園讓她去銜接,等待她的是小學一年級。蕭橋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快適應了學校的生活,并且成績還不錯,然而,她的弟弟蕭貴權不一樣,從小在蜜罐子里長大的他受不了老師的管教,受不了枯燥的學習,很快,蕭貴權就以極其垃圾的成績被通知留級一年。這兩個孩子就像是從一個點射出的兩條線,無限地向各自的遠方延伸,再無交點,蕭橋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當地的最好的四中,而蕭貴權則一路以高價生的身份終止于初中畢業,轉而混跡于當地的小混混中,經常好幾日不回家,即使是蕭海和朱婷求著他,也不會回家,除非是沒錢了,活不下去了。蕭貴權回家拿了錢后,依舊會再次消失。
蕭橋考入四中后,高一分到強化班,水土不服的她,成績一路下滑,理科成績更是經常不及格。就這樣度過了痛苦的高一,也迎來了嶄新的高二。高二是要選科的,當然,蕭橋毫無疑問地選擇了文科班。也就是這個選擇,她遇見了一個對于她而言,終身難忘的人,也就是這個選擇,支撐著她走過了以后的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