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位最近一段時間和瑞琦形影不離的徐映雪,盡管羅菈也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可還是難免心生芥蒂:畢竟這個女孩,長相好,身材好,氣質好,性格好,學歷好,家境好,總之在她看來確實樣樣都好,而且這個女孩還在音樂的專業層面,和瑞琦有著太多的共同話題,這是她自己覺得完全望塵莫及的一大弱勢,冥冥之中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種不安。
正當羅菈還在胡思亂想,這時候徐映雪竟突然主動出現在了身后,她輕輕拍了一下羅菈的肩膀,禮貌微笑著打招呼說:“Hello,你就是瑞琦女朋友吧?上次在武大見過,你好!我叫徐映雪!”
面對伸過來的這只潔白纖細的手,羅菈一陣小小的慌亂,然后起身,和她握了握手,局促地回應:“額...你好,我叫羅菈!”
“嗯,你坐你坐!先吃著喝著喔!走吧瑞琦!要準備下一首歌了喔!”徐映雪招呼羅菈坐下,然后轉向瑞琦提醒道。
“哦,來了!”瑞琦起身,雙手搭在羅菈的兩肩,彎下腰對她說,“我先繼續唱咯!一會兒等我完場一起回學校。”
羅菈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看著瑞琦和徐映雪一前一后回到了舞臺,然后徐映雪幫著他整理吉他的背帶,再幫著他調整話筒架的高低。
“接下來這首歌比較抒情,叫《香水》,送給你們。”瑞琦簡短地介紹了一句,就單手一攤提示徐映雪開始在鍵盤上彈起前奏。
徐映雪對音樂風格的賞析獨具眼光,瑞琦在和她相處時耳濡目染互相促進。這首不具有熱場效果的小調風格歌曲,正是在徐映雪的建議下排練出來的。瑞琦帶著一絲憂郁的臉龐,娓娓道來的演唱,配合徐映雪在琴鍵上極富感情的彈奏,還有張聰的鼓點,金洲的貝司和余旺的主音,舞臺效果幽暗,歌聲非常舒緩動聽。
看著瑞琦和徐映雪在臺上時不時的一些眼神小互動,一向開朗體貼的羅菈,還是禁不住醋意大發,終于,在這首《香水》唱完后,這種不悅的情緒完全釋放,只見她瞬間起身,對著兩個姐妹喊了一聲:“走吧!回學校!!”
“啊?這就走?還早吧?”周夢琳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詫異地說。
“是啊,他們還有兩三首歌,唱完咱們大家一起回去唄?”袁雨燕喝下一口雞尾酒,也挽留了一句。
但是此時的羅菈卻是一副罕見的怒氣沖沖的模樣,挪開椅子轉身就要離開:“我寢室還有衣服要洗,不想拖到明天,你們想看就繼續看,我先走了。”
羅菈說完就馬上跑出了這個清吧,頭也不回......從大一開學到現在這么長時間,周夢琳和袁雨燕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番狀態的羅菈,簡直猶如一頭蒙住眼睛的烈馬,正向懸崖飛馳而去,誰也別想改變這個可怕的趨勢。她倆都驚呆了,于是對視一眼,對于原因心知肚明,倆人都一臉擔憂,趕緊起身出去追上了羅菈。
瑞琦和Rainbow四人一起完全沉醉在音樂世界中,沒有留意到羅菈已經提前離開......前面兩首抒情歌曲演繹過后,風格變換,他們開始演繹歡快的朋克搖滾,這個清吧的氣氛也逐漸被Rainbow渲染得愈發熱烈......最后一首Ending曲目,他們翻唱了加拿大著名朋克樂隊Simple Plan的作品《I'm Just A Kid》,這首歌曾經是歐美很多迷茫青年的指路標,引人共鳴的歌詞,深入腦海的旋律,使它成為朋克搖滾風的典范。
這曲唱罷,把整晚的演出推向了結尾的高潮,在掌聲和歡呼聲中,瑞琦和Rainbow四位成員多次鞠躬致謝,最后清吧的老板對節目效果也非常滿意,痛痛快快結算了演出費。
“映雪啊!你構思的配器真有想法!晚上這幾首Live的效果比排練的時候好多啦!”張聰整理著镲片,收起鼓棒,對著徐映雪說。
“科班出身的女神就是不一樣啊!每件樂器的編曲這么互補,演起來真爽啊!”余旺說著也把他的寶貝吉他裝回了皮箱。
“我也就做了點開頭的小貢獻,咱們各抒己見分工合作嘛......既然玩樂隊,織體的四大要素,旋律、和聲、低音、節奏,缺一不可咯!”徐映雪拔掉了鍵盤的電源線和音頻線,開始整理起來,然后她看了一眼瑞琦的背影繼續說,“當然啦!咱們主唱的Vocal是很能打的啦!這也是關鍵要素吖!”
而此時的瑞琦并沒有加入他們的這番談話。原本來說,賺到人生中第一筆靠商業演出掙來的出場費,讓他尤為興奮,可當他迫不及待沖到臺下,想和羅菈分享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環顧著正在四散的人群,搜尋遍了整個清吧,竟都沒有找到羅菈的身影,這讓他很詫異。
于是他趕緊撥了羅菈的電話,接通后就急切地問:“喂!去哪兒了呀你!?不是說好等演出結束再一起走嘛!?”
“哦...我臨時有點事兒...就先回來了...不用管我,你自己演完了就跟他們一起再吃點夜宵吧,掛了噢!”已經坐公交回到武濱的羅菈,漫步在通往女生宿舍樓的過道上,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周夢琳和袁雨燕在旁邊是欲言又止。
“你到哪兒了啊現在?我...”瑞琦話沒說完,羅菈那邊就已經掛斷了。
“誒!瑞琦!”金洲這時候走了過來,拉了一把瑞琦。
“啊?怎么了?”瑞琦還在琢磨著羅菈剛才的情緒異常,過了幾秒才聽到金洲的呼喊。
“老板對咱挺滿意的,那邊準備了一大桌好吃的呢!趕緊過來一塊兒吃點兒!”金洲指著角落的卡座,張聰余旺和徐映雪已經在大快朵頤。
“趕緊過來呀!人是鐵,飯是鋼嘛!”徐映雪喝下一口飲料,遠遠地招呼著瑞琦過去入座。
“噢...”盡管對羅菈那邊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人生得意須盡歡,為了不掃Rainbow成員們的興,瑞琦也就靜靜走過去跟大家一起開吃。
清吧這場演出之后,羅菈在電話和微信上總是用各種借口回絕瑞琦:要么說因為期末考試沒幾天就要到了,要專心上課復習;要么說系里學生會有活動要組織,事情挺多的抽不開身;要么說和周夢琳或者袁雨燕約好了上街買東西......總之,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里,羅菈都沒有再和瑞琦坐在一起上課,沒有一起去食堂吃飯,也沒有一起去圖書館復習,沒有一起去逛操場......
這種狀況讓瑞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寢室里坐立不安,連江文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切爾西的一場英超大戰,他都沒心思去圍觀。
察覺到瑞琦這些天的困惑,江文搬起凳子,坐到他身邊嘗試著點撥:“怎么了這是?是不是奇怪羅菈最近為什么不理你?”
“對啊,我沒做錯什么呀!想約她當面溝通清楚,可她連機會都不給我啊!”瑞琦抬起眼眸,抓著頭發說。
“對你啊,我當然相信是清清白白,可平靜的湖面頭一回掀起一點小漣漪,怎么就束手無策了呢?”江文摟著瑞琦的肩頭對他開導起來。
“那天清吧演出后,我也反思過,她肯定是對徐映雪有誤解,可我倆純粹就只是隊友嘛!”瑞琦這時無奈地解釋著。
“你啊!就是當局者迷!光一味只表達自己是不夠的!你要換位思考,懂女生的心理活動!”江文湊到瑞琦耳邊故弄玄虛著。
“喲,江總!看來被你們家周夢琳折磨了這么久,大有長進了嘛!”程攀這時候也走過來湊熱鬧,拿江文打趣。
“就是啊!看來是摸索出來一套秘籍了啊!?分析分析唄!”廖俊鋒洗漱完畢也坐到了自己的床鋪上,聽著江文的分析。
“對于哄女孩子這件事,我江某人確實還是深有研究的!”江文給瑞琦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說,“瑞琦啊!你要知道,女孩子吃醋這件事兒啊,是沒有多少規律可循的,你一直說自己和那位徐映雪除了搭檔沒有任何其他關系,可羅菈只關注自己眼睛看到的情況啊,你雖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可徐映雪為了認識你從武大沖過來找你,和你隔三差五要見面,又和你音樂品位這么相似,老是要和你近距離探討這,探討那,表演這,表演那......這些都是事實啊。”
“江總說的沒錯,瑞琦啊,徐映雪最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確實都超過羅菈和你一起的時間了...”金洲這時候一邊練著貝司一邊在旁邊說道。
“是啊,吃醋是可以理解的,羅菈看著你和徐映雪頻繁相處,肯定是多多少少會有一種危機感,畢竟是那么優秀的一個姑娘,難免羅菈心里會犯嘀咕,想著你倆會不會日久生情......不過,這恰恰是羅菈把你放在重要位置的表現嘛.....”江文輕聲寬慰著一臉困惑的瑞琦。
一番聆聽后,瑞琦眼下渴求解決方案:“你直接說該怎么辦啊!?過兩天咱就要考試了,一放暑假分隔兩地更不好哄了。”
江文不慌不忙地說:“放心吧,她這段時間的沉默,我想只是為了向你傳遞明確的信息——盡管她平時是一個很溫柔大方的女生,但有時候男女之間的純友誼往往只相隔一層紗,對于徐映雪和你的接近,她還是很介意的,你需要進一步表明自己的態度,繞開這件事情本身,做些別的她喜歡的事情去哄哄咯!”
瑞琦托著自己的下巴,在寢室里來回踱步,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
而同一時間,519號放映室里,兩個洗漱完畢的女生,正齊刷刷換上了睡衣,敷上了面膜,袁雨燕的投影儀照常對著寢室里的白墻投射著畫面,在播放著某一個歡聲笑語不斷的綜藝節目。袁雨燕和周夢琳撫平著面膜,聚精會神看著這個打發時間的節目,時不時都笑得樂不可支前仰后翻,唯獨羅菈始終還是靠在墻上,面無表情,沒多少心思看節目。
袁雨燕留意到羅菈的表情,對著周夢琳使了一個眼色,周夢琳就迅速收起了她狂放的笑聲,然后幫著羅菈敷上一張面膜,對她說:“別想東想西了好嘛?”
“是啊羅菈,最近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有這么檸檬精的一面,瑞琦是什么人品啊,犯得著這樣猜忌嗎?”袁雨燕說著拿起一杯牛奶喝了下去。
“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奇怪,莫名其妙就會擔心,和他交往這么久還是頭一回...這個徐映雪,確實是挺特別的一個女生,讓我心里不踏實...”羅菈抱著枕頭,坐在袁雨燕和周夢琳的中間打開了話匣子。
“特別個什么呀特別!?即便人家是重點大學的藝術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啊!”周夢琳從桌上拿起一塊西瓜遞給了羅菈。
“可她的顏值,身材,氣質,性格,特長......各方面都是完美的......我這兩天甚至有在捫心自問,如果是她比我先出現在老吳的世界里,會不會她才是老吳想要去追求的理想型.....”羅菈對倆姐妹直言不諱地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哎喲我天!”袁雨燕一聽,抓起旁邊另一個枕頭就往羅菈身上砸了過去,“我說你瞎想些什么呢!?你自己才是他的理想型!沒有別人能替代!你倆就是注定的緣分安排!很般配的一對!!”
“就是啊!區區一個徐映雪,至于讓你這么吃醋值爆表嗎!?別因為她這么上頭好嗎?老吳肯定會堅守他對你的承諾!”周夢琳摟著羅菈,對她安慰道,“你不用管別人,你就回想一下,當初你倆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彼此的初衷是什么?想想他寫給你的那首歌,想想那束枯萎的香檳玫瑰!”
“夢琳說得對!要相信宿命的力量,愛情這東西啊,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是靈魂的邂逅,是歷經風雨后的理解和包容,是流年里動人的溫暖......”袁雨燕這時候突然詩興大發,像模像樣來了段動情的朗誦。
“哇塞...你這是林徽因附體了嘛雨燕...”羅菈看著袁雨燕這會兒有趣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
“好啦,咱聊點別的話題了行嗎?馬上就放暑假了,你倆有什么計劃呀?”周夢琳話鋒一轉,突然展望起接下來的這段日子。
“你是有什么特別的安排?”袁雨燕對著周夢琳問道。
“上次回隨州,去了江總他們家的農家樂啊,覺得風景還是挺不錯的,這次暑假我想再去那邊住一陣子...另外還算他有些良心,說要帶我去重慶玩幾天。”周夢琳揭下了面膜一把扔掉,有點憧憬起接下來的假期。
“我就沒你這么好命咯.....家里還有個弟弟,負擔重,不想讓爸媽太辛苦,暑假畢竟有兩個月,這么長時間,我已經提前聯系了YC市區的一個服裝廠,準備去做暑假工,包吃包住,月休兩天。”袁雨燕癱倒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
“這么辛苦啊,太拼了吧雨燕...”家境比較優越的周夢琳,此時還無法體會到這樣提早為父母扛起壓力的心境。
“那我也不回恩施了,跟你去宜昌,一起去服裝廠打工吧!”羅菈突然起意。
“啊?你確定?連家都不回了啊?”袁雨燕吃驚地問。
“我也有個弟弟啊,先干活賺點錢補貼家用,也算積累點社會經驗嘛!干到開學前的兩星期,我再回恩施陪家里人唄~”羅菈這時候一臉篤定,因為她不想荒廢假期的時間,對于工作能力的培養,她已經開始嚴格要求自己,到了近乎苛刻的標準。
“好吧,那咱倆一起同住宜昌的屋檐下!”袁雨燕就這樣答應了羅菈的提議。
“為了五斗米折腰嘛!Fighting!”羅菈有點激情亢奮。
于是,期末考試結束之后,暑假正式開啟,羅菈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學校,和袁雨燕一起坐上動車,來到了宜昌一家專門制造秋衣秋褲的反季節服裝生產廠,開始了每天在車間里揮汗如雨的暑假工生涯。盡管每天的工作量還是比較繁重的,但羅菈絲毫沒有怨言,勤勤懇懇地完成工廠流水線安排的各種生產任務。
同一個車間里的工友基本上都是年紀比較大的阿姨,她們性格熱情樸實,對于這兩個干活賣力的小姑娘,總是笑臉相迎,給予好評。每天下班后的時間,羅菈和袁雨燕跟著阿姨們一起溜達著去食堂,吃著打來的飯菜,雖然食材和味道都很一般,但這幫淳樸的阿姨們對她倆總是特別照顧,經常夾些葷菜到她倆的餐盤里。住在工廠的宿舍里,聽著阿姨們說些家長里短,陣陣歡聲笑語,羅菈和袁雨燕也都覺得累并快樂著,這段暑假打工時光很暖心。
不過同一時間,羅菈不知道的是,這次暑假瑞琦也并沒有選擇回臺州,而是留在武漢,在喧囂的武昌鬧市區一家KTV里打暑假工,同樣是包吃包住,和一幫年紀相仿的陌生男孩同處一個屋檐下,一個月下來只有一天的休息時間。之所以作出這個決定,瑞琦一方面也是希望幫爸媽減輕一點負擔,同時也是為了提前積累一些出社會工作的經驗和閱歷,開闊自己的眼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工作本就不應該有高低貴賤之分,但人往高處走也是無可厚非的,KTV服務員的工作,肯定就只是一份在20歲左右的年紀適合體驗的工作,任何鍛煉等到未來回過頭來看,都是有價值的。在包廂里的整理和清掃,在過道間端菜或送酒,在早晚例會時的領導訓話,在下班后去大排檔犒勞自己......這些,讓瑞琦明白了怎么去遵循一種制度,怎么去承擔一份壓力,怎么去接手一些責任。
另外,留在武漢也是出于一個重要的原因,江文之前說的那番話,讓他有點茅塞頓開。對于羅菈,他覺得確實應該堅定表明自己的態度,應該再次策劃一場讓她意想不到的驚喜,化解她因為徐映雪,在心里產生的那種芥蒂。
KTV的工作是一天白班,一天晚班,交替安排,前面半個月下來,每天穿著一件緊繃的白襯衫,打著黑領結,套著一件黑馬甲,在偌大亮麗的門店里到處奔波,異常辛苦,每天都要面對各種來來往往的醉鬼嘔吐,各種奇裝異服的社會青年打群架,各種聲嘶力竭的口水歌的環繞,各種忙碌到汗流浹背的體力活......總之,當華燈初上,夜幕降臨,眼前這些形形色色的群生像,讓瑞琦印象深刻,并且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為自己的夢想打拼,實現有價值感,有成就感的人生。
繼續咬牙熬過了后半個月,終于即將迎來休息日,并且發了一筆完整的工資,當天晚上,瑞琦尤為興奮,他跑到武昌一個商場里,走進一家女裝店打算為羅菈買一條長裙。
面對掛在衣架上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裙子,瑞琦一條條拿起來反復端詳,并且一看女店員的身材,貌似和羅菈差不多,就鼓起勇氣求助,直接讓這位女店員幫忙試穿,想象羅菈穿上后的樣子,最后選定版型和尺碼,憑著自己的直男眼光,買了一條精致優雅的黑色長裙。
袁雨燕其實就是瑞琦安插在羅菈身邊的臥底,他提前好些天就已經悄悄聯系了袁雨燕,讓她發來宜昌這家服裝廠的地址,告知自己過來的時間,拜托她一定要對羅菈保密。在休息日這天一早,瑞琦就背著包坐上了武漢開往宜昌的動車,一路風塵仆仆,輾轉奔波,終于抵達了她倆打工的這家服裝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