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只剩下黑暗與那躍動其中的點點星斑之時,天邊宏大的銀河便帶著所有孤寂不斷傾瀉,不斷傾瀉下來,同那仿佛穿過整個天際的荒涼,印透在你的眼眸中。
不斷腐朽,不斷飄散。
那是你的孤獨嗎...請問.....
“咳咳,早知道就把作業都帶回家好了,”整個走廊籠罩著靜謐的白月光,輕踏其中,有稀碎的聲音從地板深處傳來,“也就不用這樣翻墻進來了吧。”
她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四處張望。
不過啊,一到了晚上,學校也完全變了個樣子呢。完全沒有了白天吵鬧的景象。在沒有盡頭,扯著黑暗藤脈的走廊,不知道存在這什么生物。
雖然并不想涉足,但一想到明天老班的面龐。
害,果然,還是老班更可怕些。
“明月清風,日月星辰。”
路過的窗簾微微拂動,抖落天邊星光,于靠窗處依稀有個人影。
不是吧,她的步伐亂了一拍,這都能碰上,她仔細眨眨眼,努力說服自己是看錯了。
但目光卻越來越清晰,不安如同電流麻麻的穿透她。
她慌忙回頭,卻在轉眸之際,感受到了巨大而荒涼的悲傷,深陷其中,被不斷拉扯著,幾近淹沒。
悲傷?
這......
“你的作業落在這了。”
有人聲傳來。
在聲音作用下,她的恐懼反倒消散不見。
對啊,很有可能是和她一樣不小心落作業的人。都是翻墻的人,她怕什么。
回身.......
她完全看清了那個人,是個男孩子,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襯衫,黑褲子,撐著頭站在窗戶旁。
窗戶開著,她看見如流光一般的夜風吹過他的衣稍,飄過他的發端。
他似乎在看月光,也似乎在看繁星,她看不見他上目光,也不見神色。
“這....是我的作業?”她說。
“嗯。”他說,并沒有回頭。
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在這兒,也許是和她一樣壞記性的忘了作業,也許只是單純的沒有任何目的。
可是,為什么這份悲傷幾乎要將空氣都凝固起來,變成藍色的冰,變成世上最絕望的吶喊,試圖沖破世界的枷鎖,讓光與色破滅。
“說起來,她以前也經常忘作業呢。”他說。
“她?”
“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來著,每次她忘了作業,都要我陪著她翻墻回來找。”他說。
又來了,這種悲傷,她不自覺地走到他身旁。
“我還記得......”
“那天和她第一次見面。”
“說實話,印象并不是很好,因為她打翻了我的水杯,笨手笨腳的樣子啊,可是那天她的笑卻是最可愛的一次。”
“你好,以后咱就是同桌了,有什么事都得相互照應啊。”
“哦。”
“不是你這人怎么這么冷淡。”“沒辦法了,只有我來陪你聊天嘍。”
“哦.....”
“誒,我說,再這么冷淡下去的話,以后你可是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啊。”
真是個差勁的家伙......
“我和她做了同桌,她成績挺好的,但仍然每天都想著抄我作業,甚至上課時都在開著小差。”
“一下課便脫了鎖,整天往教室后面跑。”
“每天都自戀的要死,和別人的對話也都是些沒有營養的黃段子。”
“說過的最多的話就是想談戀愛。和我談的最多的就是稱兄道弟。”
“三天兩頭落作業,每次都拉著我去翻墻。翻完墻,拿完作業后,就會突然假裝成文藝少女,來賞月。”
“噓...給你看個好東西。”
“啊?什么。”
她掀開白天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抖開上面所刻畫的褶子。
“這.....”我愣了一下“你?”
她推開窗。
“嘩。”一聲。
不斷有微光爭先恐后的從縫隙中躍動著,于是世界便不再剩下黑暗,余華的昏暗燈火與滿天蒼涼繁星,融合,消逝。
華燈初起,映照繁星。
被印透著絢色銀河的她的眸子,微潤了世間色澤,牽動著空白處的記憶。
好美。
“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
“怎么樣,好看嘛”她說。
“好看.....”
“這個窗口便是...”他停頓了,望向遠方。
她也抬頭望向窗外,深藍色的天空之下蒼蒼涼涼的掛著一彎明月,將無盡的黯淡散發。
只余淡然。
“說實話,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真正像她自己那樣,或者是像個女孩子的樣子。”
“后來呢。”她輕輕問。
“后來啊,后來一直念叨著談戀愛的她終于談了戀愛,是和隔壁班的一個男孩子,長得很好看,但聽說他成績不是很好,風評也不怎么樣。”
“原本,哈,還想著要說服她好好學習來著。”
“但是那天她和我說起他時,滿眼的繁星都在閃耀著,就和這月色一般。”
“我就明白了,也許一切都不同。”
“愛情確實使人盲目,自此以后,她便每天開始寫情書,作業能不寫就不寫,一下課便跑隔壁班,成績一落千丈。”
“甚至還會攢了錢,就只為了給他買禮物,情人節什么都更是花盡心思,每天都忙得不得了。”
“而她啊,卻樂在其中。”
“有一天,她又一次忘了作業時,望著這同樣的月色,毫無預兆地卻哭了。”
是那樣的無助與可憐,脫掉了平時故作姿態的所謂樂觀。
“你,別哭啊。”
“別哭了,別哭了....”
“千萬別哭啊,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告訴我就好了.....”
“是隔壁班的.....混蛋嘛”
“分手?那種男孩子不要也罷,肯定還有更好的選擇的...”
“別怕,這不還有...呃..兄弟我嘛。”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連我也是推她入深淵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時候,她男朋友便來找她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那個男孩子,確實很好看,也很受歡迎。”
“但他并不是來談分手,相反,我看見他給她道歉,他請求著她的原諒,她點了點頭。”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資格說話...”
“也許一切都會像以往那樣,一切都不會改變,也許,這就是她追求的愛情了,昨晚的她也不曾哭泣。”
“但那天下午,就在那個男孩子剛走,他的前女友便找過來了,啊,劇情很糟糕,也很庸俗,讓她離開他,不然的話就要威脅她,大概就是上不了學什么的。”
“她很苦惱,也很糾結,但她還是沒有選擇分開。”
“她笑著和我說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但是我卻看見她眼底的湖泊不斷擴張,妄圖溢出。”
“僅僅是過了幾天安穩日子。然后她在翻桌肚時,一只蟑螂爬了出來。自此以后,她的桌子就沒再平靜過,剩菜剩飯,包裝垃圾,最過分的是還被塞了發臭的動物尸體。”
“但是她依然笑嘻嘻的,假裝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但越來越多的傳聞被傳出。”
“大致說她搶了別人的男朋友,態度惡劣,還認為這理所當然。辱罵蜂擁而至,就算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影響之下她雖然笑的少了,但依然認真的做好校園生活。直到后來一張照片......”
“拍的是我和她的,晚上去拿作業時的照片。”
“于是后來更多的人罵她腳踏兩條船,是個不要臉的婊子。說我和她發生了不正當關系。”
她聽到他的聲音開始顫抖,那是害怕嗎.....
他卻仍努力平靜的說。
“她的男朋友終于知道了這事,明明毫不清楚事件原委,便向她提出了分手。”
“最后...連被她所深愛著的他也不相信她,她啊,鬧成了個身敗名裂....”
“明明那么努力的堅持著,那么努力的深愛著。”
“那天晚上她不斷哭著,哭著,哭著,哭著......”
他的聲音被不安情緒肆意碾壓著,那份悲傷又開始擴大,彌漫。
月光變藍,不斷流淌,不斷凝結,偽裝成最初的美好。
她沒有說話,為這個她的悲哀,也為他的悲哀,哀默著哭了。
“后面幾天她都沒來學校,就在我以為她要休學時,她回來了。”
“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好好學習,別多想。”
“嗯,我會的。”
“實在不行,試著轉學,重新開始。”
“對不起,是我讓你受牽連的。”
“沒...沒關系的。”
......
“你...還喜歡著他嗎。”
“嗯。”
“即使..再也見不到他,你也依然喜歡嗎”
“嗯。”
“他不曾喜歡過你,你也依然喜歡他嗎。”
“嗯。”
“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嗎。”
“嗯。”
我轉過頭去看她,她并沒有在哭,神色自然的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我很害怕,我怕她的眼淚,我怕她的堅強,怕她最后的消失。
她也回頭,朝我卻笑了,笑的那樣美好,那般歡喜。
“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啊。”
“最后一次她作業忘拿時,她沒有叫上我。”
“也沒有再邀請我看這景色。”
“她爬上了這窗口。”
恐懼一時再不見,涼透了的風吹亂了她的發梢。
了無牽掛......
“她還沒來得及送出她準備好的情人節禮物。”
“還沒來得及交出她的情書。”
“她還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背影。”
他的身影在顫抖,開始模糊起來,有水汽在上浮著,飄散在空氣里。
“明明說好了,要相互照應。”
“說好了,要相互陪伴的。”
“我卻......”
“沒保護好她啊。”
“把你弄丟了。”他看著窗外,銀河逝去,旋轉,扭曲,有紅光如魚鱗般游動著。
我看著他和窗外。
“能幫我個忙嗎?”他問。
“這是情人節禮物,我買給她的。”他伸出手,掌心躺著一個精致的石榴胸針。
明紅色的寶石在日出之光下閃耀著,明媚的光芒,與空氣沾染色澤。
“我只是想,有人能戴上這個。”他說。
“只是能陪伴這胸針的孤獨...就好了。”他說。
她不知道她該怎么辦。
“嗯。”她說。
“謝謝。”他說。
“嗯。”她說。
他給她輕輕別上胸針。
真美。
一如你的微笑啊。
窗外的日出越發明顯起來,照耀著世間一切。
果然是不會害怕的啊,他輕輕一躍,向著他曾經信仰過的那片星空,向著他所追逐過的那抹光芒,如樹葉飄落,最后歸根。
“這位同學?你還好嗎?”
“怎么在這里睡著了?”
“醒醒..”
她睜開雙眸,“啊?”
“呃,我是紀律委員,同學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你好像靠著窗口睡著了,怎么樣,要請假嗎?”
她撐著墻站起來,雙腿的麻木感讓她使不出勁。
“我沒事啊,謝謝關心。”
“沒事就好,那我走了?”
“嗯,沒事”她說。
那人轉身要離開。
“等等!”她又喊住紀律委員。
“怎么?”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男孩子啊。”
“沒有哦,我一來,就只看見睡著的你。”
“哦,”她低下了頭,“那,這兒之前有發生過什么事嗎,是鬧的很兇的那種。”
“啊,說起來的話,之前這兒有過一個女孩子跳樓了呢。”
“不過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我只是問一下。”她拜了拜手。
“這樣啊,沒事,那我就走了哦?”紀律委員說著要轉身離開,轉過之際,她回頭,
即使......
“話說起來,你衣服上的胸針很好看呢。”
星空已逝.......
“紅色意外的很可愛啊。”
但我依然能看見你啊.......